凤九渊点头道:“不错,我正有此想!”
程复道:“那便是了。皇上若担心,那又会怎么做?”
凤九渊想了想,道:“先派人查查官卓成此人居官是否清正,德行是否有亏,才具能否够担当起首相之任来。若不能,便让御史们上弹章,将他黜了就是!”
程复道:“皇上,满朝大臣,怕是没几人经得起查的。如此一来,官卓成必倒。而那时,皇上岂不要背上一个破坏竞选的名声?圣誉也将受到极大的损害。若是有心人再加上作文章,不管谁最终获得了竞选的胜利,成为下一届首相,其能力也好,德行也罢,都将受到众人的质疑,长此以往,朝纲必将大乱。而在那些人的推波助澜之下,皇上势必背负上所有的罪名,为天下人所唾骂,便如当年的鸿嘉皇帝一般。而鸿嘉帝之无道,有一半也都是被群臣逼出来的。”
凤九渊啊了一声,这才恍然大悟,倒吸了口冷气道:“此计,此计果真阴险得很呀!”
程复道:“极其阴险。请皇上想:五名竞选人中,武定中是你提名的,他原是藩底出身的旧人,虽有才,皇上也不免会为他背上任人唯亲之名。路德文和阿布都是内阁提名的,说来也都是皇上一手提拔起来的自己人。刘挺那就更不用说了,思菊姑娘的亲兄长,外面都叫他是国舅爷呢……”思菊听到这里,脸腾地一红,暗道:“程伯伯也是的,怎么口没遮拦,这话也在他面前说?”只觉得‘国舅爷’这三字令她很难为情。“他们四人谁竞选成功,皇上都逃不掉任人唯亲的骂名。若是皇上不想背这个骂名,那就只有让官卓成上位。官卓成一旦上位,怕是做不出什么实事来,他们又会在后面拿他的出身说话,引得皇上去怀疑,去猜忌,然后将其罢了……因此,臣才说这是个陷阱!”
凤九渊喟然而叹,道:“好深的陷阱呀……”半晌又问:“那老夫子可有破解之法?”
程复道:“恕臣无能,臣虽看破了他们的阴谋,但却想不出破解之法!”
凤九渊想了片刻,阴阴地一笑,道:“也不是没得解……行了,多谢老夫子提醒,要不然我还在梦中呢!这个官卓成,怕是他自己都没有料到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别人的棋子吧?”
程复道:“臣有个请求,还望皇上恩准!”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凤九渊忙命思菊扶起,道:“老夫子有话直说就是,何必来这一招?你这是要逼我么?”
程复道:“臣万万不敢……”说着,便将进京这一年来的经历总结了一番,先是感谢皇帝的信任,说总算是塌塌实实地为朝廷、为百姓做了点实事,也不枉读了这一辈子的圣人之书,接着又说改革的纠错工作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他留下来无益,还请凤九渊恩准他回归蒙山,养老教书。
凤九渊如何肯放他走?好说歹说,威逼利诱,都不让。奈何程复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任凭怎么劝,怎么说,都不听,坚持要回乡去。最后凤九渊无奈,只得道:“既然你坚持,留住了你人也留不住你心,那就回去吧。毕竟你也是上了岁数的老人,我实在不忍心也让你为国事操劳。只不知你还有什么请求没有?”
程复说没有。凤九渊道:“来了这一年,操劳了一年,我岂好意思叫你空手回去?赐你钱未免显得俗了些。这样吧,我这就下旨,在蒙县划出一千顷土来,作为蒙山书院的永业田,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如何?”
没想到程复还是坚持地拒绝了,说蒙山书院现在的规模已经差不多了,名下的田地也将支出所需,不再需要永业田了,财产多了,反而易生矛盾。
凤九渊愣愣了想了半晌,眼睛一亮,走到案后,拿起笔来,道:“老夫子,死生是大事,想来你也是不忌讳的了?!”
程复不明白凤九渊为何说到这上面了,道:“臣从不忌讳。臣也是快八十的人了,说不定一觉睡了过去,便再也醒不来,也是有的!”
凤九渊点头道:“好,好,看得开是好事!”拿起笔来,写下了‘文成’二字,亲自吹干了墨,加盖了大宝,递到程复手道:“老夫子他日若驾鹤西归,这二字便是我赐予你的谥号!”
程复接过一看,见是‘文成’二字,脸色陡地白了下来,眼里神色说不出的复杂,好半晌才叩头道:“皇上,臣当不起,臣实在当不起!”
凤九渊道:“当不当得起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说了算。你若不接,我自会派人送到蒙山书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