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时,什么情啊爱啊,都不重要了。”
“不管你怎么看那个姑娘,记住对于你的繁衍来说,她只是个开始。”
李询蓦然一震。
这绝非为老不尊,因为李毅说这话时,显得格外严肃。
李询不喜欢这一番话。
但如今的三河李家,的确人丁单薄。
乱世当中,哪怕是痴情的主君,往往也三妻四妾,这并非口是心非,而是繁衍的需要。
这个词将人类几乎等同于禽兽,但若没有它,人类又如何存在于这茫茫大地之上?
“祖爷爷,我会让你看到下一代的。”李询惆怅道。
“如果我能看到的话,我何必一定来参加你的婚礼?”老人悠悠一笑。
李询默然。
是啊,在他只有几岁的时候,祖爷爷虽然苍老,却还精神矍铄,手底硬朗。
现在他走路却都得依靠拄拐。
对于一个百岁老人来说,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舅舅水信元害怕回来后遭到清算,如今还以整个水野馆留在神堂阵营中。
所以娘亲水冰心如今仍然不能与李询相见。
祖爷爷如果过世的话,李询就真的称得上举目无亲了。
他的眼眶突然一阵酸涩。
泪水很快不争气地滴落下来。
自从父亲李忠死后,李询发誓过不再哭泣。
可实在是做不到啊。
他现在也只有十六岁。
比起他心智极为早熟、心性坚韧如铁的祖父,李询又显得过于柔弱。
所以他只能在人前装出坚强的模样。
李毅用粗糙的手掌,擦拭着少年的双眸。
“别哭,别哭呐。”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祖爷爷活了一百零七岁,已经是老天厚待。”
“祖爷爷会好好看着你的婚事,好好看着。记着你的喜气去入土,也就没有遗憾了……”
“这时候哭,不吉利……”
李询停止了哭泣,静静握住老人粗砺而冰凉的手掌。
老人的心跳微弱得不可思议。
如玄祖父所说,这的确是他最后的日子了。
李询蠕动着嘴唇,勉强挤压出一丝笑意。
是啊,再过几天,就是自己大喜的日子。
李毅摩挲着李询的后背:“小竹子,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不喜欢你爷爷?”
李询一怔。
是啊,为什么呢?
祖父李清是天纵奇才,极为早熟,很小的年纪就表现出过人的才干。
这样的优秀子弟,怎么看也是继承人的不二人选。
李毅长叹一声:“刚极易折,更损福报。”
李询默然。
他并不很相信这一点。
但祖父李清明明身体壮健,也有不少女人,儿子却只有他的父亲一个。
李忠更是十岁时便被人暗算,从此身体不好。
“在这乱世中啊,可以不择手段,但须得留余地。满招损,谦受益。”李毅喃喃道:“不然哪怕一时赌赢了,损的是自家的气运和福报,老天的眼睛,亮着呐……”
“小竹子受教了。”李询声音酸涩,道。
对于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小小年纪的他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但玄祖父的时间不多了,李询不愿令他心忧。
李毅露出欣喜神情,道:“好孩子……好孩子……”
他转过背,拄着拐杖,缓缓踱出去。
夕阳正坠,将他背后的黑布袍子照成一片血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