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一张门板上,双手交叉,手指轻轻扣拢成拳,身上盖着白布,被抬到了院坝里,头朝大门,摆在中央。
河沟里一切就绪之后,妮子哥等人抬着妮子的尸首,小心翼翼的下到河边,将尸体放在木架子上,从一旁点燃了柴火,开始火葬。
妮子哥挥舞着柴刀,在妮子的尸首上晃来晃去,为她驱赶妖魔,避开通往天堂的大道。
众人声泪俱下,婆娘们哭喊着送葬的歌,妮子的身体在大火中一点点被点燃,直至化为灰烬。
老人们将妮子的骨灰,以及柴火的灰烬一并铲入河水中,希望灾难一并被冲走,往后的日子里,不要再有人重蹈覆辙。
妮子哥锥心的望着河水发呆,喊道:“妮子,你一路走好,哥对不住你!”
家徒四壁,牲畜、家禽都已经被母狼、及其帮凶残杀了,村里人也无心办酒席。妮子哥把猪圈里的死猪提溜丢到河里,依依不舍的环顾家里的角角落落,取下狼皮卷起来,夹在腋窝下,朝半山腰飞奔而去。
妮子哥边跑边喊:“杨智键,你个龟儿子,你最好不要活着回来——我会回来找你索命的!”
……
娟儿醒来,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拼命的挣扎,声嘶力竭的哭喊,却是无人搭理。她狂躁不安的埋下脖子,用牙齿啃咬软绳,直咬得满口鲜血。
惊吓和恐惧,使得娟儿屎尿流了一裤裆,随着她的挣扎,抹得到处都是,屋子里臭气熏天。
拼命的咬啊咬,娟儿终于将绳子从中间咬断,挣脱开来,光着脚丫子跑到门口,怎么也拉不开门,她不停的用手抓,用脚踹,用肩膀去撞。
结实的门板硬生生被娟儿撞出一条裂缝儿,她伸出双手,十指不停的抠,一块块碎木屑落在地上,扎进她的脚心。
娟儿似乎不知道疼痛,还在发狂的抠着门板,不知过了多久,门板被掏出一个大洞,她的十个手指血淋淋,不忍目睹。
望着洞口透进来的光线,娟儿贪婪的舔了一下嘴角的鲜血,那模样,像极了鬼故事中的吸血鬼——披头散发,瞪着可怖的眼睛,伸出长长的舌头,舔舐着鲜血。
娟儿从门洞爬出去,疯狂的在院坝里奔跑,所过之处,地面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红大脚印。
望着满地的血脚印,娟儿异常亢奋,又哭、又叫、又笑——
妮子哥远远的听见自家院坝里传来娟儿几近疯狂的声音,心中一阵阵发冷,他明白,之前所付出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娟儿的病情又加重了。
“娟儿——娟儿——别怕——我回来了——”妮子哥一边呐喊,一边狂奔,只恨自己跑得太慢。
院坝里,娟儿跑够了,笑闹、哭闹够了,停下来,捂着瘪瘪的肚皮,痴痴傻傻的瞪着大眼睛找吃的,突然,她的目光落在虚掩的厨房门上。
咯咯——咯咯——
娟儿的喉咙里发出瘆人的笑声,朝厨房那边冲过去,推开门,伸出血淋淋的手四处翻找,并没有发现吃的。
娟儿恼怒的瞪着大眼睛,抬头四处张望,突然发现墙上挂着的菜单,菜刀在光线的照射下,折射着明晃晃的寒光。
娟儿踮起脚尖,伸手去取菜刀,菜刀落下来,砸在她的脚背上,痛得她嗷嗷叫。
气愤的盯着菜刀看了片刻,娟儿俯身抓住刀刃捡起菜刀,手心里立即出现一道血口,不停的往外冒血。
看到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娟儿的精神越发亢奋难抑制,另一只手抓住刀柄,挥舞着冲进院子里,不停的砍来砍去。
妮子哥慌忙不迭的用钥匙打开门锁,推开院门,被眼前的一幕幕惊呆了,他的心中又惊又恼,一时间怀疑自个儿所做的一切是否值得——
为了娟儿,为了眼前这个疯女人,他的亲妹子死了,外甥女生死未卜,他再也没有任何亲人了。
娟儿听到响动,抬起狰狞可怖的脸,挥舞着菜刀朝妮子哥冲过去。妮子哥勃然大怒,吼道:“娟儿,你个疯女人,养一条狗还知道冲主人摇摇尾巴,你是人——不是畜生,居然能冲着掏心掏肺对你好的人动刀子!”
娟儿还没靠近妮子哥的身体,就被他抬起一脚,踹倒在地上,手中的菜刀飞出去,牢牢的钉在门板上,晃晃悠悠几下,停止不动。
妮子哥快步走到娟儿身边,满面怒容的瞪着她,恶狠狠的说:“娟儿,你记住了,你和杨智键欠我两条命,你再敢发疯,我就打你;你发疯一次,我就打一次,直到打得你长记性,不敢再发疯为止!休想再让我像往日那么对你!”
娟儿惊恐的望着妮子哥,如同受了委屈的孩童一般,嘤嘤的哭起来。
妮子哥反锁了院坝门,冷眼瞪了一眼躺在冰冷的地上,可怜巴巴的望着她的娟儿,气冲冲的走进屋里去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