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在陵天苏胸膛上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青蛇一族皆是依靠那只大妖盛立于妖界,平日里结仇甚广,阿绾母亲修为尽失,消息外传之下,为妖王所弃,全族上下,皆在妖王尊令之下,沦为上古妖神犼的祭品。”
“阿绾的亲人皆被妖界大能炼做妖酒,供宴会饮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阿绾的命运与青狐相差无几。只是……有些伤,不可说,不能说,亦不敢说。”
陵天苏无法想象,本就是身含不幸的出声与命格,在族内遭逢此般劫难,阿绾又当如何自处?她的那些族人父亲们,又当如何看她?
纵然她的出生并无对错,可这世间的对错根本就不是道理可以说得通的。
“后来,青蛇一族近乎灭族,阿绾为大妖嫡系亲女,血脉至纯至阴,家族的人不得不将最后的传承与希望寄托在她的一人身上。”
“万众亲人祭献她一人,强行为她开辟出了一道神皇妖脉,她是一个早产儿,天生妖脉脆弱,当时以外力强行为她开脉辟易,究竟有多痛,你我皆无法感同身受。”
“终究……是万数族人血亲牺牲了性命,他们的恩赐也成为了劫,因为那一道开辟出来的妖脉,让她连死都是一种奢望,与她而言,那不是机缘,更不是所有妖类梦寐以求的神皇妖脉……”
“那是由她亲人的鲜血,白骨,魂魄化成的使命重山,压在她一个人身上,她喘息不得,她颠沛流离,她孑然独行。”
说到这里,苍怜的嗓音愈发沉痛喑哑,仿佛她才是那个喘息不得的人。
陵天苏察觉到苍怜的肩膀在簌簌颤抖,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
即便是当时在冰窟绝望之境内,看到的那只虚弱小狐,眼中流露出来的目光是不屈的,散发出来的气质是睥睨的。
“她为了活下去,秉承亲人的遗志,不得不放下尊严投靠昔日仇敌妖界之主,妖王见她开创出了神皇妖脉,起了占有之心,当时妖后专横独裁,只手遮天,与妖主分庭抗礼,另执权柄,妖主的废后之心并非朝夕,故欲培养阿绾成为自己新一代的妖后。”
“只是她那时候未达成年,元阴尚未饱满,强行采补只会令双方一损俱损,妖王忧她心中含怨,为了掌控她,便将妖王权印给她,让她自己亲手在本族妖族图腾旁印下屈辱性的他族印记。”
“再后来妖王与妖后提前爆发了一场夺权之战,妖王大败,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帝王之位,将祸水全部引在阿绾一人身上,国家生死大事,尽数怪在了一句红颜祸水之上。妖王为表对妖后真心,将她架上火刑架,焚亡妖河之畔。”
“也是那一年冬天,我与她初相遇,顺手将她救下带回了观龙山,那时候山上所有的妖都欺她眼盲,欺她一具妖身却落两个妖腾印记,她当时什么也不说,仿佛什么都不在意。”
“她就是世上最厉害的骗子,心中明明在意得要死却也不愿要我知晓为她出头,就在当夜,她一个人躲在厨房,灶炉之中是一根烧红的烙铁,她用一把刀将自己腰间印有妖界皇室印记的皮肉割了下来,鲜血淋漓的伤口再烙上烧红的铁,她就是以这么决然的方式剥去了对于妖界而言那道至高无上的图腾印记。”
“阿绾这一声过得何其苦,苦得甚至都忘记了如何去哭泣,你所看到的温柔微笑,不过是她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微笑背后是咬紧牙关的伤痛,面具她戴得太久了,便长到了脸上,若非伤筋扒骨,是无法揭下来的。”
“所以我有时候宁愿看到她满身伤痕的痛哭一场,也不愿看到她将一身疮痍藏得干干净净,露出那张好看却令人难受至极的笑容来。”
绕过陵天苏双肩的纤臂忽然紧了紧,苍怜的声音沙哑哽咽,亦是有着因为无法挽回绝望现世的悔恨。
“可是方才,我见她哭了,眼中有泪,最后一刻,地狱之火欺身时,果然……还是很痛的吧?可我……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妖儿,你说,世上当真有垕土造人这个传说吗?”
“小妖儿,你说,陨落在地狱烘炉之中的灵魂,可还有轮回,可还能够重生?”
“暗渊是一座遗弃之地,他乡难容下她的灵魂,没有故土安置她的肉身,小妖儿,你说阿绾她会不会冷,还找得到回家的路吗?”
感受着体内那颗滚烫的羽衣血流淌轨迹,陵天苏嗓子一时涩然,体内沉疴的伤势让他喉咙间皆是腥甜的意味。
但他知晓,自己此刻胸口火灼一般的难受,绝不是因为伤势。
他轻蠕了一下嘴唇,终是涩然开口:“会的,她一定会找到回家的路。”
若是你想让她归家,我愿为你放手一搏。
(ps:感谢“意大利炮的三营长”以及“多彩冰封”的巨额捧场,同时也感谢诸多书友一直以来的支持与订阅,如今的北北马上就要跨国三百均这个门槛了,开心。阿绾这个身世坑也算是在苍怜的回忆中小填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