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世子。
世子为他们带来了安稳太平。
可是眼前这位未来新君,却是可以给他们带来无上荣耀。
如何抉择,自有定数。
王侯、公爵、皇子、公主、朝臣、公子、百姓、商人,皆跪在他的脚下,感激涕零的接受天恩。
隆恩浩荡!
这一场浩荡恩赐,无疑是人们心中统一由衷认可的一场真正的隆恩。
有人喜极涕来,有人高声吟唱赞美之词,有人取下靴中的匕首,将‘君主浩皇’四字刻在心间,宛若某种神文信仰一般,时时念诵,献上自己的敬仰之力。
少年皇子面容神辉四溢,身上凶兽狰狞,血焰滔天,前方鼎炉剧盛,蟒袍沐浴在火光之中,气机紊乱。
整个皇城陷入某种别样祥宁的气氛里,嗑首投地,念诵不断,亲吻大地,仿佛这一片山河,早已在人们的预期之中,成为新域神国。
就在这时,少年皇子轻轻蹙起了眉头,因为他看到人群角落之中,有跪伏者光明正大地站起身来,摘下胸前的恩赐之花,扔弃在地与泥尘同躺。
那几人打扮很寻常。
寻常到只要是进入过花街柳巷之地者,皆能够认出她们的穿着打扮。
她们是青楼红尘女子。
正是达官显赫、王孙公子们口中长言“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中的商女人物。
她们身穿罗衣,未曾配有半寸利刃,可她们那双柔弱妩媚的眼中,却有锋芒。
就在这时,佝偻身躯的乞丐,也颤颤巍巍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扔了破碗与竹竿,自那枯草般的乱发中抬起了一双愤怒冰冷的眼眸。
陆陆续续的,有老妇解了家中做饭是所穿的围裙,从腰间摸出一把菜刀来。
有老汉,从柴火堆中找出一把生锈的柴刀,抗在肩头。
有铁匠拖动着长长的铁锤,抹去额间的热汗,走在街道上,呸的一声吐出一口浓痰。
他们生于市井,很穷,国家大事,这不是他们该考虑的事情。
商女只知在床榻上承欢,取乐与恩客,换一时热饭果腹。
乞丐只能佝偻着身躯,那命与严寒相搏,熬过寒冷地冬季,如浮萍般活在闹事之中,卑躬屈膝求一文赏钱。
老妇与老汉已经到了耄耋之年,他们此刻应当在家中为孙儿煮汤做菜。
茶不胜酒,铁匠来时,在铺中饮了一壶冷酒,热肠如沸。
此刻,所有人停止了感恩戴德的念唱,停止了虔诚的叩首,满城百姓,王孙侯爵,纷纷侧首相看这些走在官道上的女子,老人,乞丐。
他们步步前行,跪伏在地的人群中,仿佛有人在这一刻感悟到了什么,面上随即露出羞愧挣扎之色,随即起身跟随。
而有人露出羞愧之色后,低头看着胸口间的花朵,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憧憬与火热所代替,然后眼神恢复漠然,继续保持着跪伏的姿势。
今日,行于道路之上之人,来日必然尸骨成泥,在这一片凡土之中飘零四散,流离失所。
今日,他们卑微虔诚的跪在尘土之中,来日,将屹立于九天之上,神光普照大地,享万寿无疆!
实在没有为了一时意气之争,战这片刻朝夕。
英雄气短,更可笑的是,此刻站在官道之上,步步走向摘星台方向的凡者,不过是皇城之中卑贱、不起眼、肮脏的小人物。
秦浩手中权杖轻轻点地,光辉晕染之下,他声音隆隆如雷音灌耳,不怒自威,实难想象这会是一个十几岁少年所发出来的声音:
“尔等,胆敢藐视神恩。”
红尘女子落钗于手中,她面色苍白,神情带着对死亡的恐惧,可目光却是坚定不移:“既然是恩赐,那也应当给人接或不接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