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彭峰,一直就是孟国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若非早些年间荼家异军突起,渐渐后来居上,那么彭家早就是孟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家。
荼单世代将门,在军方具有重大影响,在政坛的影响力却极有限。而孟国已多年不曾用兵,武将地位远远低于文臣,所以荼单虽对彭峰具备牵帽作用,但若论权柄和影响力,彭太师仍是孟国天子以下第一人。
此刻,彭峰正召集诸多心腹商议大事。
从他召集的人,也可以看得出孟国比三山更先进、更完善的官僚体制的发展。他的心腹,包括廷尉、大鸿胪、大司农、右扶风、京兆尹等,虽是朋党,却都是层层提擢上来的官吏,同道可为朋,同志可朋,同利亦可为朋。
却不像杨瀚那边,早两年的时候,一旦召人议事,就是徐家、蒙家、巴家,以家族姓氏为区分。这些人一旦召人议事,就是家族内部的叔伯、兄弟,这种势力架构对君主来说,更危险。
彭峰五十出头,坐在上首,穿着一身黑色滚金边、绣着暗金色花鸟纹饰的燕居长袍,手里转动着两枚羊脂玉球,他的手很灵活,极偶尔的机会,两枚玉珠才会发出一声轻微的碰撞。
几位朝廷大员分坐于两侧蒲团之上,时而沉思,时而低声交谈。彭峰也不催促,只是淡定地把玩着玉珠,目光偶尔扫过众人。
彭峰浓眉阔口,一双眼睛眼神极其犀利,相貌有些猛鸷,乍一看很容易叫人把他当成一员勇猛的武将,那真正的武将荼单,其实反而相貌清瞿,有些儒雅的文臣风范。
男儿相貌多肖其母,女儿相貌多肖其父。荼单生了两个女儿,俱是天香国色,他的相貌自然也不会差了,年轻时候那是风靡京城无数少女的白马将军,清秀俊俏的很。
“太师,杨瀚大军压境,然,有忘川、剑南两道天堑,势必难以突破。虽大泽与南秦双双陷落,但瀚军铁骑,必至此而止,无功而返!”
商议半晌,廷尉曹敏咳嗽一声,道:“社稷,当无忧。可是,对你我,却未必是一件好事啊。”
彭太师向他看去,曹廷尉道:“守忘川的,是荼单一手提携的林仁全。守剑南关的,是荼单的老部下文傲。我孟国,享两百年太平,方有今日文盛之局面。就怕这一役之后,荼单一系的军中鲁莽,伏着战功,后来居上……”
大鸿胪栾振杰沉声道:“不错!太师,防患于未然呐。这一点我们务必得谨慎。”
彭太师微合双目,道:“大敌当前,不宜另起纷争了吧?多年下来,我等文臣,治理天下、管理赋税、经略工商、兴农助耕、缉盗断讼、教化办学,可谓人才济济。
唯独军事上面,我们一直很难插手,这,也算是先帝的平衡之道吧。不管怎样,现如今,我等无勇将可用,若与军方发生纠葛,那么,谁来守这忘川河?谁来守这剑南关呢?”
右扶风宋焱不以为然地道:“太师多虑了,承平两百年没有战事,所谓名将,又懂得什么兵书战法了?说到底,倚仗的是将士用命,凭靠的是天堑难通。兵还是那些兵,关隘也还是那些关隘,不要说我们扶持几员武将,就算你我去镇守忘川、剑南,也一样可以不教敌人得以寸进!”
几人连连点头,京兆尹龙敢情道:“宋大人所言极是,太师,眼下这个时机至为关键,我们此时不动手,待瀚军退却,军方战功彪炳,那时再想动他们就晚了,说不定我们就要被他们骑在头上,再也没有反击的机会。”
彭峰抚着胡须,沉吟半晌,道:“可是,荼单乃当朝国丈,皇后刚刚薨了,陛下正在伤心之际,对荼家必然更为关照。这时我等若是对荼家有所图谋,恐怕……”
大司农高英杰微微一笑道:“陛下是至情至性的人,所以对国丈很敬重,对太师这位老师,也是一样的敬重。我们都是陛下的臣子,虽是一心为国,却也不该叫陛下烦恼。”
几位大臣频频点头,高英杰又道:“可是,人无完人,要查,不管是谁,总有可以拿捏的把柄。我们不好对荼单下手,那么,便从林仁全、文傲等人身上做做文章,如何?”
右扶风宋焱两眼一亮,赞道:“此计甚妙,高兄可有办法?”
高英杰微微一笑,道:“剑南守将文傲有一子,名叫文韬,乃京师纨绔,所喜者,唯珍玩与美女而已。只要投其所好,引诱他做些不法之事……,那文傲老来得子,对他视若掌上明珠,必不能袖手不理,介时要寻他短处,还不容易?文傲、林仁全、荼单等休戚与关、本为一体,只要打开这个突破口儿……”
廷尉曹敏喜道:“妙啊!曹某府上,蓄有方壶歌妓两人,金发碧眼、风姿妖娆,可奉献出来,供高兄行计。”
大鸿胪栾振杰欣然道:“栾某刚从大泽商人处,购得夜明宝珠一颗,甚是罕见,堪称珍玩瑰宝,亦愿献出,供高兄用计!”
几人凑在一起,便窃窃私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