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他凭什么议!”说到这里又一笑,“当然也不是不能议,只要西凉王来我们这里负荆认罪,叩头求饶,但是这不叫议和,叫战胜,西凉王也不再是大王,是俘虏。”
谢燕来啪啪抚掌。
这动作引得四周兵将都看过来。
钟长荣黑脸微微一红,瞪谢燕来:“发什么疯!”
谢燕来拱手高声道:“钟将军心志坚定,恭祝钟将军稳坐中军,我等无畏无惧所向披靡。”
身后列阵的兵卫们齐声吼“无畏无惧,所向披靡!”
钟长荣好气又好笑,真是什么将带什么兵,也就谢燕来这里喊的口号这么——嚣张。
他再看谢燕来一眼,催马向前疾驰而去。
从界子关到杏谷关要走两天,当钟长荣的主帅军看到关口的时候,那边乌压压兵阵也已经在列队等候了。
为首的小将一马当先迎来,身旁兵卫簇拥,气势丝毫不逊于谢燕来,甚至比谢燕来那边还郑重。
“末将梁蔷,恭迎大将军。”小将下马施礼。
钟长荣居高临下俯瞰这个小将,梁氏父子真是深受邓弈青睐啊,进京一趟梁蔷获封游击将军,现在梁籍又要来他的中军——
阿昭写信来,担心他被架空被夺权,让他一定要小心,钟长荣也并不觉得阿昭说得太夸张,只不过也不用太紧张,他现在有兵有权有威望,只要他不犯大过错,就没有人能取代他。
当然,他会对梁氏父子多关注。
如果发现他们父子名不副实,他才不管邓弈如何青睐,一定会将他们免官去职。
“梁将军辛苦。”他道,“待本帅巡查大营。”
梁蔷忙让开:“将军请。”
钟长荣从兵卫面前走过,又巡查了关口各处,站在城墙上向前方望,远远能看到一片片杏花林。
“这里云中郡最小,但也很重要的一处关口。”钟长荣道,“梁将军可不能半点疏忽。”
梁蔷应声是:“末将必不负将军厚望。”
钟长荣淡淡道:“这倒也不是本将厚望,依着本将,你有更合适的地方去。”
这话可真不客气,梁蔷微微垂目,道:“那末将更不能负将军厚望。”
小子说话也挺傲的,但跟谢燕来的傲气又不同,谢燕来骂你是唯恐你听不懂,梁公子则是客客气气——钟长荣心里哼了声。
“那本将就拭目以外。”他道,说完转身大步而去。
梁蔷跟上,道:“前方城堡内准备好了汤茶饭食,请大将军略作歇息。”
钟长荣微微转头,问:“有京城的好茶吗?”
梁蔷一愣,京城的好茶,怎么会有?钟长荣是在暗示皇后对他赏赐丰富关心贴切吗?
“没有。”他摇头。
钟长荣道:“那就不喝了,我还要赶路去,路上吃喝也一样。”
话都这样说了,梁蔷不再挽留,俯身恭送。
在他身后兵卫们列阵目送钟长荣一行人滚滚而去。
主帅巡查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关口这边毫无影响,梁蔷也恢复了日夜巡查。
日落日升又日落,夜色笼罩大地,站在杏谷关最外一座堡垒上,从山谷中吹来的风,让浓夏也有了几分寒意。
哪怕是战事,但守卫日复一日也很枯燥,大家也免不了私下闲谈说笑。
“听说钟帅在谢将军那里吃吃喝喝呢,来咱们这里连多留一会儿都没有。”
“所以说,梁将军跟钟将军不是一伙的。”
“你少说两句吧,什么叫不是一伙的?钟帅是主帅,所有人都是他的手下。”
“就是,那钟帅在长坪关倒是停留了一天,但是在责罚军备不齐,还行军棍打了长坪关主将呢。”
“要是这样说,钟将军跟长坪关将军何止不是一伙,这分明是仇人了。”
堡垒上值守的兵士们发出哄笑,驱散了暗夜的寒意。
身后传来声响,一队兵马走过来,值守的兵卫还以为是换岗的,待近前才发现——
“梁将军!”他们惊讶道,忙上前迎接,“您怎么来了?”
梁蔷看着他们道:“我巡查结束了,天太晚,不回城中了。”
将军驻扎的城池距离这里有一段路程,夜晚不想赶路也不奇怪。
“你们下去歇息吧。”梁蔷道,“今晚我来值守。”
守兵们惊讶又不好意思:“那怎么好?”“还是我们来,将军您去歇息。”
梁蔷面无表情,只道:“去吧。”
梁将军彬彬有礼,说话很干脆,让人不敢也不能违抗,兵卫们不敢再坚持,应声是离开了。
“梁将军真好。”
“梁将军是很照顾兵士,大家都很喜欢他,你看他身边那些兵士,都是跟他生死不离。”
“据说都是梁将军在战场上救下的。”
“我要是也能跟梁将军一起杀敌就好了。”
站在城堡上,听着兵卫们窃窃私语远去,梁蔷的嘴角扯了扯,似乎在笑,但他也没有笑,因为他没什么可笑的。
他好,还是不好,都不是他能做主的,就像今天他来这里守关,也不是他的安排。
梁蔷站在土墙上,看着前方浓黑的夜色,似乎化为木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似乎都陷入了沉睡,梁蔷的视线里却有光影晃动。
这不是幻觉。
征战这么久,他已经具备了本能。
光影果然越来越大,脚下甚至感受到微微颤动,这是兵马。
大批的兵马。
大半夜的,从杏花谷那边来,这绝不是大夏的兵马——
梁蔷一瞬间绷紧了身子,但下一刻,旁边兵卫的手按上他的肩头。
“将军。”他轻声说,“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