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西全速撤退”
面对这支突如其来的神秘舰队,戚显宗极不情愿却又万般无奈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接到旗语命令后,每艘战舰上至舰长,下至每一个普通水兵,没有一个人服气的,有些脾气大的甚至气得挥拳猛捣船舷,把自己的手都砸破了。
可是光不服气有什么用呢水战与陆战不同,不是光你士气高昂、不畏牺牲就能打胜仗了,武器装备的重要性在水战中凸显得无以复加。说起来北海舰队的兵力比叛军舰队要少得多,之前为什么能死死封锁住湖口还不是因为他们有大炮,而叛军只有弓箭等传统武器
现在局面则翻转了过来,北海舰队的弹药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而这支神秘的舰队,却同样拥有射程可达二里以上的舰载炮敌舰队在江面上一字排开,至少有二十多艘,每艘战舰都在四百料以上,在整体吨位上已经胜过北海舰队。从对方频频开火的节奏判断,如果是堂堂正正的海战,敌舰队的火力最起码不逊于北海舰队,何况北海舰队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戚显宗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情知在这种局势下如果非要强行迎战,不但无法打败敌军,恐怕自己反倒会全军覆没。因此当机立断,做出了撤退的决定。各舰虽不情愿,但军令已下岂敢违抗,只得纷纷调转船头,调整船帆,向上游全速撤退。
旗舰威海号负责断后。戚显宗伫立在船尾,通过望远镜仔细观察,发现这支敌舰队的装备水平相当先进,不但火力凶猛,而且全都配装横帆,可以逆风前进,与他所熟知的朝鲜水师或倭寇战舰截然不同,倒与致力于向西方学习的北海舰队有几分相似之处。可是这些敌舰却并未悬挂任何旗帜,能看到的只有乌黑巨大的船帆,让戚显宗一时琢磨不透他们到底属于何方势力。
这支神秘的舰队看起来胃口很大,最初是想给北海舰队来个突然袭击,一举歼灭掉的。见北海舰队及时撤退,他们还向西猛追了一阵,后来发现北海舰队襙帆技术娴熟,船速始终比他们稍快一些,只好悻悻作罢。
不过这样一来,北海舰队就丧失了对湖口的制江权。戚显宗等人眼睁睁地看着敌舰队与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叛军舰队会合,然后大摇大摆地向东远去了。看来,这支神秘舰队的出现绝非偶然,而是叛军精心设计的一个计划:先用火力差、数量多的普通战船消耗北海舰队的火力,待消耗得差不多了,再撒出这个杀手锏。好在看来敌人的战略意图只是想把被困于鄱阳湖的叛军接应出去,而非继续在长江中作战,否则就更麻烦了。
事已至此,戚显宗只得一边用飞鸽传书向京师和南京紧急禀报战况,一边远远地跟着敌舰队,看看叛军下一步有何动作。但凡经过沿江城池,敌舰队便会肆意开炮,目的不在于攻城,而是向官军炫耀武力。把北海舰队的将士们气得胸膛都要炸开了,可又拿人家没办法。
而且戚显宗还通过望远镜观察到,叛军的许多重要人物,都出现在敌军的旗舰上。经俘虏辨认,包括“护国师”、也就是白莲教主朱子建,“水军大都督”顾君恩等。当然最重要的是一个穿黄龙袍的中年人,那肯定就是此次叛乱的首逆朱由崧。湖口一役持续旬月,打得惊天动地、艰苦卓绝,可是这些叛逆头目一个都没抓到,从战略上无疑是失败了
痛苦目睹了这一切的主帅戚显宗,不得不向朝廷上了请罪奏折。他不用想都知道,这场失败将给朝局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年轻的崇祯皇帝、他极为欣赏的女婿,将为此承受多大的压力
其实湖口之战并非全无收获,北海舰队毕竟消灭了叛军在鄱阳湖的大部分水军,并且成功地阻止了洪承畴的军队与白莲教水军会师,给孙传庭创造了战机。戚显宗已经得到消息,洪承畴刚刚被孙传庭杀得大败,残部无法渡江,只好四散奔逃,孙传庭正在抓紧追剿。
可是相对于放走首逆朱由崧,北海舰队此前的功劳都变得毫无意义了。戚显宗已经暗下决心,要把一切后果自己扛起来,减轻皇帝和将士们的负担。
相对于扬州和湖口的连日激战,千里之外的河南南阳府则是另外一番歌舞升平的景象。时近黄昏,城内的酒肆、茶馆乃至烟花巷等处反而更加热闹,这座千年古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其实就在一个多月以前,南阳还在叛军的掌控之中。因为南阳离叛军老巢襄阳很近,只有不到二百里,算是襄阳北面的门户,洪承畴对此地非常重视,让手下最得力的将领高杰驻军于此。
不过随着战局的发展,官军屡战屡胜,叛军节节败退,尤其是孙传庭消灭“闯王”高迎祥的西路大军以后,由潼关进入河南,与东面的卢象升一起,对洪承畴部形成合击之势。洪承畴见势不妙,索性放弃南阳,倒让左良玉捡了个便宜,兵不血刃便收复南阳。
此后孙传庭率军南下,留下左良玉驻守南阳。现在的左良玉可谓春风得意,既获封“平贼将军”,又不用上前线厮杀,只需要舒舒服服地呆在南阳“分防协剿”即可。与不久前仓惶逃出洛阳相比,简直是一步登天,美得左良玉觉得骨头都轻了。
自从进驻南阳以来,附近地面一直风平浪静,并无叛军或流贼活动。左良玉更觉放心,也懒得处理军务,每日只是夜夜笙歌。这天晚上,他正在城中一座清楼内,搂着昨天刚结识的相好花天酒地,忽听外面街上一阵喧哗,声音一时盖过了歌女的琴声。
“他娘的,怎么回事”左良玉不高兴地骂道,“去看看是哪个混账东西扰了本将军的雅兴,抽他二十鞭子”
守在门外的中军官领命而去,过了片刻,外面的喧哗声反而更大了。猛听楼下有人暴喝一声:“原来姓左的就在这里,动手”
与此同时,城中杀声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