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情况是,谁敢阻扰魏军运粮,谁要阻止魏王回归长安,谁就是长安二十万人的仇敌!
“如今城中人人皆对隗氏切齿,宁为魏狗,不愿做汉民了!”
“第五伦是将吾等当成寇,养寇以恐民?”
牛邯听得目瞪口呆,而到了次日,当他欲故技重施,再遣上千骑从去袭击中渭桥的粮队时,果在镐水畔遭到了迎头痛击!
除却魏军外,亦有旬月来新征募的长安士卒排着散乱的队伍,在旁摇旗呐喊。
“再往前,恐怕就要遭万脩遣军自长安以南来包抄了。”
牛邯遂悻悻而退,到盩厔将前线情况告知隗嚣。除非陇右大军继续向东压进,否则依靠骑兵,在这大冬天里,也再无隙可乘。
“第五伦是笃定陇右不会大肆进攻啊。”
隗嚣苦笑,第五伦没有料错,他隗嚣用兵是很谨慎的,毕竟不是本行。因为冬日后勤压力天大,豪强能提供的粮食又有限,万余陇右步卒从陈仓抵达盩厔,后勤线拉到三百里长已是极限,再往前就有被第五伦派兵从渭水以漕船强渡,截断退路的危险!
所以只能远远驻扎,派骑兵袭扰,但再强的骑从,其奔袭范围也有限,胡骑营又无来歙那般胆量,渭南各县本就一片残破,除了军营和粮队,也没有什么好袭击的目标……
“绿林已失峣关,而潼关也已建成,第五伦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
隗嚣很愁,他接到渭北消息,第五伦大军云集,各地民夫都被组织起来,坚壁清野,直接突袭五陵、栎阳的计划也行不通。
这趟冒险获得大胜利的可能性不大,只能暂且僵持住,而选择夺取他们唯一可能收获的东西。
“吾等冬日进军,本就是为了以攻代守。”
“夹击耿弇,全取北地,护卫萧关道,好获得高屋建瓴之势,才是此番目的!”
……
“陇右出兵三路,如此大的阵仗,还以为彼辈要做什么大事,归根结底,原来只是为了我这区区小城啊?”
收到第五伦派人避开陇右骑兵,好不容易才送来的诏令,耿弇这才得知隗氏叔侄的布置,不免好笑。
这个冬天,耿弇其实也不太好过,他当初击灭刘伯升后,意犹未尽,便兴致勃勃带着五千人追击来歙,但奈何这群兵是万脩本部,小耿带不熟,怎么用都不称手。
而来歙又极其油滑,在山沟里钻来钻去,还是叫他逃到了北地,投奔了正在攻略此地的陇右大军。
耿弇抵达北地后,接应了在本地豪强驱赶下丢了郡府的北地二千石、茂陵大侠原涉。
小耿本欲在北地大干一场,然而第五伦当时正忙着处理内部问题,勒令他不得与西汉开战,能拖几天就拖几天。
君命难违,耿弇只好让手下人装作是从五陵赶来支援原涉大侠的轻侠,给陇右军搞搞破坏,但难敌六郡良家子的攻势,如今只守着泥阳和鹑觚(陕西长武)两座城,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但今日他却颇为振奋,与弟弟耿国二人在地图前讲解地势:“西出长安到陇右,渭水边山岭林立,难行大军,又有陇山横绝,其坂九回,不知高几里,欲上者七日乃越,险峻无比。所以往来两地,常走的有两条路。”
“一条叫萧关道,也叫北道、回中道,沿着泾水河谷往西北走,出了右扶风后,抵达我鹑觚(chúngū)城,再往西,进入安定郡。”
“我明白兄长之意了。”
耿国了然:“此番陇右东来,渭南的隗嚣,是为了牵制魏王主力。占据好畴、漆县的隗崔,则是为了截断我部粮道消息,同时沿着泾水往西北打,而来自安定郡的将军刘隆,则沿着泾水往东南打,归根结底,就是为了夺我鹑觚城!”
没错,这就是耿弇坚持要守住鹑觚城的原因,山塬里不起眼的一座小邑,犹如一根卡在陇右势力喉咙上的刺,也是引发此次战争的根源。
“陇右没料到刘伯升会败亡如此之快,生怕开春后,大王料理完内政,届时两路夹击进攻陇右,隗氏危矣!”
现在的情况是,耿舒带着两千人在泥阳城,抵挡北地傅、甘两家数千联军;鹑觚小城守军只有三千,却面临着隗崔、刘隆两路,合计两万余人夹击——陇右初起时,十六家豪强合力,兵力顶天四万,一到农忙就减半,如今虽是农闲,兵员有所恢复,其势力也有所扩大,但也算是倾巢而出,老家底都掏出来了。
“大王诏令中如何说?”
“大王令吾等拖住,死守即可,等春后隗嚣、隗崔自退,危局可不战而解。”
在第五伦的计划中,反攻将在春后才到来,但耿弇岂是会甘心乖乖蹲守的人?因为接纳了原涉的部分党羽,城里的粮食有些吃紧,既然明白此战焦点在于自己,他就更加跃跃欲试了。
“进陇右的路,萧关道只是一条,还有一条,则是陇关道。经过雍县,望岐山而行,沿着汧水,一直通向陇关。”
这么比喻吧,萧关道是陇右的鼻孔,而陇关道,就是其嘴巴,此番冒险进军,陇右求的,只是能顺畅呼吸。
这两道之间的直线距离,其实很近,尤其在鹑觚县的位置,往西南两百里外,就是陇关道上的几座县城……
“有骑兵了不起么?”
一直对幽州突骑念念不忘的耿弇,做出了一个颇为大胆,简直能与来歙大迂回一样疯狂的决定!
“如今是腊月冬日,在丘塬沟壑之中,骑兵的脚程,还不如步卒!”
“得让陇右偷鸡不着,反折一把米。”
他的拳头重重砸在山沟丘塬那边的陇关道上:“我要设法奇袭陇关道,占住一个县城,逼迫隗嚣仓皇而退。”
“不但将鼻孔堵住,连嘴巴,也给他蒙上!令其呼吸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