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
叶青岚拿下手中的望远镜怔了一会儿,其实他在想,夜,狙击手,还有他,眼下这种情形算不算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他再次举起望远的时候,狙击手已经沉稳的看着瞄准镜,对对面的火光和身边的呼喝无动于衷,扣动扳机的手指修长有力。夜肩膀喷涌出的血和女子碎裂头颅里喷涌出的红与白在火光中看起来十分抽象。
狙击手似乎对这耳麦说了什么,他并没有为失败而沮丧,他的眼眸依旧相识黑色的冰,带着透明的钢的锋利。而夜轻轻一跃便消失在浓烟中。
数年后,再见面时,夜已经成为忉利天之主,而那名狙击手,据说被派往海地担任维和警察,但是,叶青岚明白,这一场追逐并未完结。
而他,亦不是局外人。因为,无论是夜还是那名狙击手,在射击前都曾瞄了他所在的高楼一眼。叶青岚知道他们不可能透过单面玻璃看到自己,但是,那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却着实令他懊恼。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选择了留在普世医疗集团这一支,当然,祖父与父亲的本意也是如此。
然而,叶青岚却觉得自己像是最公式化的小丑,用微笑泯灭了波动,不含感情。这不是沮丧,也绝非失望,从他知道济世救人的叶家同时也在黑道上占有一席之地的时候,这世界本就没有黑的白,同时也没有了白的黑。
所以,叶青岚喜欢画画,喜欢在周末去四处写生,频繁的程度让所有人都以为叶家这一次不会有一个顶尖的医生而是会诞生一名油画家。只是,在父亲眼中,无论他怎样努力,结果都是个三四流的穷画家,为了艺术牺牲一切,当然,也一无所有。
叶家人不知道的是,叶青岚只是想要逃离这份让他窒息的道貌岸然。他不介意黑暗,却厌烦宣称仁善骨子里却薄情冷血的家人。或许,就是因为这份厌恶,他反而和夜走得很近。当然,这份亲近并不是来源于血缘,也绝非是所谓的继承人与忉利天之主的亲睦。其实,骨子里他们都是一样的人,憎恶这个家族,却又被责任牵绊。
很多时候,他在郊外只是静静地坐着,时常陪着他同去的骆奕臣甚至怀疑他把闲暇的时间都用来画画,不,应该说是用来打盹上了。叶青岚真得很能睡,醒来之后怔怔地看着晚霞,看着归巢的鸟,看着那些萌芽的繁茂的枯萎的树。那些日子有风有雾有太阳,四季变幻,不变的是叶青岚脸上的笑容。绝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快乐且温柔的,只是,这样的快乐,连叶青岚自己都不相信。
“喂,喂”骆奕臣看着突然走神的叶青岚,没好气地抬腿又给了他一脚。“大白天发什么呆,就算是你想破头,火星人也不会接你回去。”
“你怎么知道?”叶青岚直视骆奕臣寒冷如冰的眸子,唇边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难不成,他们刚把你送回来?怪不得……”
“我发觉你跟小丫头在一起久了,别的没学会,这嘴倒是越来越尖酸刻薄了”骆奕臣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嘲讽,平静的眼眸不起一丝波澜地注视着叶青岚,“说起来,小丫头已经好久都没看天熙的比赛,小学生的学习这么忙?而且,我听说,有人在道上花钱买她的命?”
“天熙会保护她的。”叶青岚突然低下头去,肩膀轻微地颤动着,嘴角勾出向上的弧度。有时,虽然骆奕臣是个面部肌肉僵硬到堪比石雕的冷漠,但是,刀子嘴豆腐心什么的,其实最有趣了。
看着叶青岚露出阳光般的招牌笑容,骆奕臣眯起双眼,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下午的比赛是最后一战,小丫头若是不来只怕要哭死了”其实每每看到小丫头面对他和岚时截然不同的态度,一种沉闷的不悦感发酵似的在胸口四散开来,把每一根血管都堵得严严实实,整整一天,萦绕不去。
是,不甘心
更重要的是,那个小丫头的一个“无心”的举动,且不说在学校传了个遍,连他家人都知道了。虽说他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快,但是,母爱什么的,他还真不缺。只是,想到小丫头那张比得过阳光下的花瓣的笑脸,他又觉得,她好像是刚刚洗净的玻璃花瓶,然而,玻璃是一碰就可以碎的。
所以,他又觉得自己是舍不得的。
不,不是舍不得,他只是不想丢面子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