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得厉害,快不行了……”
“开了门也没用,告诉你医生不在……”
这种情形,早在柳俊预料之中。
“二姐,爸爸住在哪里,你知道不?”
柳叶一瞪眼:“我哪知道?爸爸调到公社,我还没来过呢。”
柳俊懒得理她,转头对阮成林说道:“小舅,你带我去找爸爸,要不,找严主任也行。”
阮成林吓了一跳:“找严主任?”
找柳晋才他已经很怵头了,听说找严主任,更是畏惧。公社革委会主任在普通社员眼里,就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了。
“哎呀,你快点吧。救人要紧,严主任我见过,人很好,不会骂你的。”
话一出口,柳俊自己也暗暗好笑。这么老气横秋的,教训起小舅来了。
……
公社传达室的门卫态度倒是和蔼得多。因为柳俊一开口就自报家门,表明了身份。
“我是柳晋才的儿子,来找我爸的,有急事。”
门卫匆匆披衣起床,带了他们几个跑到公社干部宿舍楼二楼,敲开了房门。
“柳主任,柳主任,你家里来人找你呢,说有急事。”
“爸,是我,你快点起来……”
只听得屋里床板“咔咔”乱响。料必柳晋才吓得不轻。这大半夜的,他七岁的儿子居然跑到公社来找他了,能不惊心动魄吗?
“小俊……叶子,小嫣,你们怎么都来了……成林,发生什么事?”
柳晋才只穿个大裤衩子就跑来开了门,见儿女无恙,先自松了口气。最后一句却是对小舅子说的。毕竟阮成林已经成年,算是大人了。
“呃,没……没什么大事……”
阮成林一贯畏惧柳晋才,搔搔头,有些词不达意。
“是这样,爸,七伯的女儿,就是小青姐,病得很重,快不行了,现在在卫生院门口,等着救命。但是卫生院没医生,你赶紧去看看。”
救人要紧,柳俊也顾不得抢小舅的话头了。
“这样啊,好,你们等我一下,我穿衣服。”
柳晋才刚一穿好衣服,隔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一个身躯高大的人来,却是严玉成。想必大伙急匆匆大叫大嚷,将他也吵醒了。
“小俊?”
严玉成看见柳俊,颇有几分惊喜。自打在周先生家见过两次,严玉成对柳俊印象极佳,甚至开玩笑说要招他为女婿。
“严伯伯好。”
柳俊连忙鞠躬问好。他知道懂礼貌的孩子总是讨人喜欢一些,纵算仓促之间,也不愿缺了礼数。
“好好……”严玉成笑眯眯的,情不自禁伸手摸摸他的头,问道:“小俊,发生什么事?”
柳俊忙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严玉成脸色就严峻起来,见柳晋才出了门,一挥手说道:“走,晋才,咱俩一道去看看。”
柳俊不禁欢呼道:“太好了……”
严玉成笑道:“小鬼头,好什么?”
柳俊笑笑不说话。总不能说你是主任,一把手,你去了卫生院那些医生可不敢怠慢。那也显得太过势利了些,怕要惹人厌。而且柳晋才也在,更不能说这种看轻自家老子的话。要不这儿子也做得忒不厚道。
……
公社正副主任一齐出面,小小卫生院如何招架得住?自是人仰马翻。传达老头立马换上笑脸,拿着手电筒飞也似地跑去里面宿舍楼敲门,将卫生院仅有的三名医生,五名护士一股脑全叫了起来。
“妈……我渴……”
小青姐蠕动着干裂的嘴唇,迷迷糊糊地说。过度的疼痛已经将她的痛感神经折腾得麻木了,反不觉出痛来。
“哎……哎……妈这就给你找水喝。”
“不行啊,七娘,肚子痛不能喝水。”
柳俊急忙拦阻。前世学过一点急救常识,知道急腹症病人不能随便饮水。不过既然到了卫生院,柳俊也就不敢随口给小青姐定性为急性阑尾炎,只好笼统说成肚子痛。毕竟卫生院虽小,也是正规医院,自己身上揣着的那把小斧头,还是不要动不动就拿出来在鲁班门前胡乱挥舞,没的惹人笑话。
“咦,小朋友,你怎么知道肚子痛不能喝水?”
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急匆匆过来,有些诧异地问道。瞧他四十来岁,拥有着当时农村不多见的肥硕身材,难为他半夜起来,还记得披件脏兮兮的白大褂,也算是有几分敬业精神。
柳俊咧嘴一笑,并不答话。小也有小的好处。他爱搭理谁就搭理一下,不爱搭理的话,也拿他没辙。
“啊哟,严主任柳主任,你俩都来了……”
胖大医生满脸堆笑过来与两位主任握手。
“齐院长,请你赶紧安排救人。”
严玉成说道。
“是的是的,请严主任放心,我这就安排。”
齐院长身形丰腴,动作倒是不慢,蹲下身子简单给小青姐做了个检查,就得出了“急性阑尾炎穿孔”的初步诊断,马上安排手术。
柳俊有些愣怔。这个齐院长也太狠了吧?如此简单做个检查,步骤几乎和他在七伯家堂屋里的一模一样,就将小姑娘弄去开刀?
不过也难怪,公社卫生院设备简陋,估计做个血液常规检查的仪器都没有。还不是凭医生的经验来确定?
眼见女儿被推进手术室,柳晋平两口子神情紧张无比。
严玉成安慰道:“不用担心,齐院长以前是县人民医院外科一把刀呢,做个阑尾炎手术没问题。”
呵呵,原来如此。怪不得齐院长底气十足,却是个真有本事的。柳俊对他的印象立马好转。县人民医院的外科骨干医师,发配到这小小公社卫生院当个院长,想必是犯了什么错误。
在一切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要犯个错误还真没什么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