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只有她一个人在包厢里的时候,声音怯怯的,如今来了后援,语气立马就不一样的了。
“……男男女女混在一起喝酒,像什么样子?跟街上的流氓差不多,还局长呢!”
“你骂谁呢?啊?你骂谁流氓?你个骚货,你才是流氓……”
里面随即又吵成一团,间或有碗碟摔碎的声音和女孩子尖叫的声音。
“不像话!”
杨部长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别吵啦……”包厢里响起另一个年轻的男声:“我告诉你们,我叫严明,我爸爸是县委书记严玉成!我们今天同学聚会,到这里来吃饭,忘了带钱,明天给你们拿过来行不?”
柳俊猛然一惊。
严明也在?
因为包厢的门一直关着,柳俊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严明一直不出声,柳俊不知道他也在里面。不过听这声音,柳俊就知道确然是他。
他不是在上高二么?眼看就要高考了,怎么还到这里来喝酒闹事?
“哟嗬,严书记的旗号也敢打?告诉你,不管你是谁的儿子,今天不给钱就休想出这个门!”
“就是,哄鬼的呢。这个女的,我知道是老街的混子,什么学生?哪有半点学生的样子?哄谁呢?胖头,别听他们吓唬人,徐经理已经打电话给公安局了,治安大队的同志马上就到……哼哼,吃白食还打人,就叫他们尝尝吃牢饭的味道!”
“好啊,治安大队的人来了更好,我看谁tm吃了豹子胆敢铐我!”
方金德的小子还在叫嚣。
“方奎,别说了……”严明的声音有些紧张:“师傅,我们真的没骗人,是确实没带钱,要不,我们叫一个人回去取行不?”
严玉成家教甚严,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居然混吃混喝,还跟社会上的女痞子混在一起,非得抓狂不可。严明自然知道这事闹大了给严玉成知道的后果。
“这时候知道怕了?告诉你,迟了。嘿嘿,小子,我看你也太胆大了,连严书记的儿子都敢冒充。严书记能有你这样混吃混喝的儿子?笑话!”
那厨师根本不为所动。
隔壁的杨部长本来是想要过来干涉一下的,听严明报出了严玉成的名字,又慢慢坐了回去,一言不发了。无论财税局长、商业局长还是县检察院的检察长,自然都不可与县委书记相提并论。这事既然涉及到严玉成的儿子,不管真假,都不合适随便插手了。
柳俊暗暗蹙眉。那厨师说严明胆大,柳俊看他胆子也不小。严明已经服软了,愿意叫人回去拿钱结账,他还是这么不依不饶,铁了心要闹大,万一对方真是严玉成的儿子呢?
严玉成真要动了肝火,他一个小小的厨师,焉能抵挡得住?
恰在此时,楼梯下一阵纷扰的脚步声响起。
“徐经理,什么事?谁tm敢在人民饭店吃白食不给钱?活得不耐烦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他!”
柳俊一听声音就笑起来。
程新建也来了。
敢情徐经理还真报了警。
看到程新建大踏步上楼来,后面跟着那几个熟悉的联防队员,柳俊脑海里灵光闪现——明白了!
这根本就是故意的,布好一个局叫严明去钻,连程新建也搭在里面。这个事情只要闹大,不管结果如何,严玉成都会脸上无光。这个杨部长不知是何来路,但徐国昌特意请他到这里来看戏,想来在地区是说得上话的角色。他亲眼见到严玉成的儿子在人民饭店胡闹,回地区一传,一个“教子无方”的大帽子便稳稳戴到了严玉成头上。说不定还有些更难听的话会传到地区领导们的耳朵里去。
尤其要命的是,严玉成不知道有杨部长这号人物“适逢其会”,假如一怒之下对徐经理或者人民饭店的工作人员做出什么处分,那么“纵容儿子横行霸道”、“打击报复革命同志”的罪名更是难以推脱。人家借此做点小文章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就算严玉成不做这号混账事,也难保方金德和唐华勤这几个局座大人不溺爱儿子,做点什么出格的事情出来,给徐经理穿个小鞋之类的。传扬出去,这笔烂帐自然都会记到严玉成头上。
谁叫他是县委书记呢?
至于程新建不明就里,傻乎乎闯到这里来,秉公执法就得罪了严玉成等一大帮子实权领导,要私下放水,须放着杨部长和徐国昌就在隔壁,指责他纵容包庇那是一定的了。
两头不讨好!
只不过徐国昌千算万算,可也算不到柳衙内恰恰也在这里吃饭。杨部长是“无巧不巧”地碰上了,柳衙内那也是无巧不巧就碰上了!
“程叔!”
“咦,小俊,怎么你在这里啊?”
程新建就吃了一惊,以为柳俊有牵涉其中。
“别忙着进去,有人给你下套子呢。”
“什么?”
“严书记的儿子在里边,还有方检察长、财税局唐局长、文化局周局长的儿子都在里边。”
柳俊压低声音说道。
“啊?”
程新建当时冷汗就下来了,狠狠瞪了徐经理一眼,那眼神毒得,直似要将徐经理千刀万剐!
“怎么,程队长想包庇纵容这些小混子吗?我告诉你,地区组织部杨部长也在隔壁吃饭哦!”
徐经理板下脸来,冷冰冰地道。
“你……”
程新建又气又怕。
哦,原来是地区组织部的部长,估计是副的。正部长该是地委委员,副厅局级干部,焉能和徐国昌这类角色混在一起,玩这种不三不四的小儿科游戏?
柳俊冷笑一声,说道:“徐经理,有那么严重?不就是吃饭没带钱嘛?告诉你,我哥在里面呢。多少钱,我给了!”
说完,也不待徐经理有何言语,一脚将包厢门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