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声。
燕祺瞧了瞧燕韫淓,又冲里头说一遍,良久里头有人哑声应道,
“请蒲国公进来吧!”
燕祺忙请了燕韫淓进去,燕韫淓进去一看,却见东陵王正呆坐在书案之后,目光直愣愣盯着书案之上,那处有一张颜色陈旧的纸,
“东陵王……”
燕尤楚抬起头来,燕韫淓一瞧心中一惊,东陵王虽说年事渐高,但一直精通养生之道,只看他一大把年纪仍能纳妾生子,便知他身子骨十分康健。
平日里见着他从来都是面色红润,发黑齿固,双眼清明,腰板儿挺直,只今日一见却是弓腰背驼,仿似被人抽了筋骨一般,瘫在那处,脸上憔悴灰败,双眼混浑,精神萎靡,
“坐吧!”
他抬手示意燕韫淓,燕祺叫了人奉上茶水,燕尤楚一摆手对他道,
“你出去吧!”
燕祺看了一眼燕韫淓,这才点头出去掩上了房门。
他一出去房中却是一时寂静,燕韫淓想了想道,
“东陵王,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还请您节哀!”
燕尤楚长叹一声,目光仍是落在那桌面之上,颤抖着手将那一张发黄的纸拿了起来,
“这……这当年我与她的婚书……结发为无妻,恩爱两不疑,唉!自那时到如今已是五十一年六个月十五日了!”
叹息一声,不由老泪纵横,抬眼望向燕韫淓,
“广陵,她去了……这天地之间已无人懂我恋我护我顾我……从今尔后又当如何过活?”
一句话却是勾起了燕韫淓心头强压的哀痛,眼圈一红不由扯袖遮面,他一落泪燕尤楚却是扶案大笑,
“哈哈哈……我却忘记了,你我二人如今都是鳏夫了!”
哈哈大笑着只那声儿却是比哭还难听,
“这就是个傻女子,想我燕尤楚一生放荡,从来不羁,睡遍多少美貌女子,只她容貌平淡,却贤惠守礼,嫁给我五十余年,吃苦受罪并无半分埋怨,低头受气也只是默默无语,她爱我敬我,伺候我照顾我,临到终了之时只在病榻之上向我要了一口水喝……一口水喝……五十余年我不过伺候了她一口水喝……”
却是笑着笑着又呜呜哭了起来,
“淑媛啊!你在时我心亦安,走马观花争缠头,笑卧花荫我独醉,万花丛里赫然回身,你总在那处!只如今……你这么撒手一走……这满眼繁华又与谁人说,这一腔心思便只能禀烛燃香问鬼神,半夜私语再无人听……”
说话间已是泣不成声,这厢伏案大哭,燕韫淓也不由忆起亡妻陪坐落泪,
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相对话凄凉,谁人知心头伤!
两人相对哭成了一气,那燕祺在外头听着却是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能哭出来了!”
这厢转身吩咐道,
“本世子爷到前头照应,你们在这处仔细伺候着!”
燕韫淓与穆红鸾到东陵王府吊唁,却是不能过夜,呆到了天黑穆红鸾便将紫鸳、春芽和黄蕊两个贴身的小丫头留在了东陵王府上,叮嘱她们道,
“你仔细看顾着蕊小姐,这几日衣食要经心些,她不吃也要哄着她吃……”
顿了顿低声道,
“只管蕊小姐服丧尽孝,其余一概不许插手,旁人说些甚么做些甚么一概不许理会!”
两人点头应下,穆红鸾心知紫鸳与春芽,一个机灵一个稳重,照顾黄蕊必能周全,便放心回去了!
只她却还是错了估某些人无耻的程度!
她这头回去,那头黄蕊跪在堂前哭到了半夜,杨氏心疼她便叫人领了她去歇息,只这东陵王府本就人多,又有各路吊唁的亲朋前来,这府上便住不下了。
幸喜的早有安排,却是将附近的客栈民居租赁了不少,杨氏怕人多吵了黄蕊休息,便对领路的人道,
“去东面那间宅子,那处人少些!”
那处虽是人少些但离着东陵王府有些远,便叫了一抬小轿将黄蕊抬了过去,进去便领到一间屋子里,紫鸳进去四处打量了一番,里头只得一张床,窗前有一张小榻,其余却是无处可睡了!
“这地儿实在小了些!”
领路的东陵王府下人应道,
“这也是老太夫人去的突然,我们世子爷紧急张罗着,多出了双倍的银子才赁下这间院子,只能让您委屈了!”
黄蕊此时还沉浸在哀伤之中,呆愣愣浑然不知应答,春芽倒是摸出了一个银锭儿打赏给下人,
“即是如此,便劳烦多寻些被褥来,今儿晚里我们打地铺便是!”
当晚黄蕊睡在床上,春芽与紫鸳让了两个小丫头挤那软榻,自己两人在地上打的地铺。
睡到三更时黄蕊自噩梦之中醒来,猛然坐起,黄蕊茫然四顾,半晌才发觉这不是蒲国公府,床头的那盆花儿并未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