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锅里起起伏伏,不停的翻滚。
四丫到了这处也是熟门熟路,坐到最里头那张桌前,直勾勾盯着后头那运刀如飞的青年男子,
“店家,老样儿!”
一旁白胡子老店家笑眯眯过来,操了一口怪腔怪调的汉话应道,
“来喽!”
不多时热气腾腾的羊肉用人头大的粗海碗端上来,又有一个小碟,里头有点子灰灰的粗盐,还有一个脸大的囊饼。
四丫也不用筷子,使手抓了骨头左右一掰,煮的酥软又鲜香的羊肉并筋骨立时分开,热气冒出来带出一股股肉香味儿来。
四丫拿骨头轻轻蘸了一点子粗盐,便放进嘴里啃,一面啃一面还是死死盯着那杀羊的男子看,那男子生得不算高大,鼻大嘴阔,眼儿细,又爱板着一张脸,眼神有些阴郁,一双手手指修长十分灵活有力。
这厢将那去皮的羊扔到案板之上,手腕一抖羊肚子立时便破了开来,里头的东西掉出来,落到案板下头专用来盛装的木盆之中,肚子里的东西弄干净,刀自下头插入将羊身向上一挑,立时翻了一个身,四腿向天,背脊朝下。
这时再咚咚咚咚四刀砍下了四条腿儿,刀花一挽在肉上全留下几道豁口,之后翻过来顺着背脊轻轻一划,自颈到尾立时就破成两半,一刀斩头,一刀斩尾,再咚咚几刀砍成几截,往一旁的陶罐中一扔,提了走到外头倒进锅里,再使一旁的长柄勺子捣一捣,又加上柴火,便可等着羊肉熟了!
四丫坐在这处,一面啃羊肉一面盯着人瞧,只觉着眼前之人一举一动都十分的利索好看,她也曾见过姐夫杀羊,只姐夫杀羊刀起刀落,浑身上下全是霸气,那眼神气势,有时她都觉着羊必是还未挨刀都被大姐夫给吓死了!
而这小哥儿杀羊,又快又准又狠又妙,手法极是好看又灵巧,手起刀落之间砍挑宰削仿如舞蹈一般,令人感觉已至庖丁解牛之境,这羊儿死时定是还未觉得疼便毙了命。
有时四丫瞧那些死不瞑目的羊眼时,倒觉得其中并无惊惧之色,比起大姐夫杀得那些暴凸双眼的羊儿来,显是更让她喜欢,自觉要高上一筹,
“虽说是为了满足人的口腹之欲而死,总归死得没有那般痛苦,我吃起来也要好受些的!”
如此倒是爱上了这家店,每每口嚼鲜香的羊肉,眼瞧利索的小哥,竟觉无比享受,便日日过来吃上一回,不知不觉竟已有两月。
四丫自觉与这店家也是十分熟悉,又实在喜欢这小哥,今日吃完了肉便想上前搭话,过去将铜板儿放在案板上的竹筒之中,便问道,
“你每日杀多少只羊?”
那小哥木然不语,低头做事,若是一般的小娘家见人不理,早羞的跑掉了,只四丫却是浑不在意,又问他,
“你每日杀羊不累么?”
小哥儿仍是不语,
“你杀完多少只,便歇一歇?”
“平日里不杀羊是要做些甚么?”
“可是要出去逛逛?”
“后院的羊杀完了,多久又出去买一回?”
如此这般问上了半个时辰,那小哥手上不停,只口中一言不发,四丫说得口干舌燥,有心想再要一碗汤喝,一抬头才发现天色不早了,惊道,
“呀……我要回去了!”
转身提着裙子就跑出去,路过店家跟前时还嚷道,
“我明日还来的!”
说罢一溜烟跑不见了。
那白发苍苍的店家看了看街面上,转身慢吞吞回来看了一眼案后的青年,青年低低道,
“不必理会她!”
第二日又同往日一般过来,吃罢又围着小哥问来问去,小哥仍是默然不语,只埋头做事,如此又过了半月,四丫哀哀叹道,
“我日日与你说话,你好歹应我一回吧!”
那小哥终是手上一顿,缓缓抬起头来瞧了她一眼,四丫大喜,双眼晶晶发亮,
“你终是愿意理我了?”
那小哥又低下头了去,四丫立时垮了脸。
“唉……”
这厢又垂头丧气的走了。
又隔了半月,四丫再来时,这店里早坐了一位女客,却是坐在自己惯常的座上,也似自己一般痴痴瞧着案后的小哥,四丫嘟了嘴委委屈屈自己选了另一张坐下,却听得那女客说话了,声音很是悦耳,引得四丫侧目观看,却是一个十分好看的女子,虽比不上自家大姐倾国倾城,却也是比自己强得太多了。
只听那女客说的是西夏话,四丫只零星听得懂几个字,却见一直木然的小哥抬起头来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四丫,低低的应了一句甚么,女客神情很是激动,又说了几句甚么,小哥也淡淡的应了两句,那女客猛然站起身,过去一把抓了他握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