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总之,”吉时重点强调,“傅熙喆太急功近利,装到最后破功了,提出要笔记。他不就是想要毁掉笔记,这个他最大的威胁吗?那玩意儿复印件根本没用,只有原版才能被鉴定书写的年份,只要真的被验证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写的,字迹也是乔川的,就足以给傅承制药这座商业帝国刮一阵龙卷风。”
“没错,今天傅熙喆的表现很可能就是四个字——缓兵之计。既然如此,我们就以不变应万变,我们也用缓兵之计,拖着他,先查案要紧。”易文翰已经打定了主意,他们跟傅熙喆之间是一场持久战。
吉时还是心神不宁,傅熙喆是有钱人,而且可能是为了保护自身利益不择手段的有钱人,这种人只要想暗中运作,做手脚,他们根本防不胜防。
傅熙喆站在30层的高度透过落地窗俯视着尚城,他喜欢这种感觉,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没有人不喜欢成为人上人,没有愿意从云端坠落。但如果身在高处,却背负诅咒,时时刻刻担心着自己会坠落,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易文翰真的无心争夺傅承制药吗?傅熙喆不知道。他也看出来了,眼下易文翰在意的不是傅承制药的归属,而是命案,也许在易文翰看来,警察的属性高于傅家继承人的属性。
但就这个命案问题,如果易文翰查到了自己头上呢?
傅熙喆闭上眼,耳边又回荡起父亲临终前,父子俩的对话:
“孩子,经过这些年,傅承制药就是我们的,‘傅’不过就是一个代号而已,不必太过纠结,我们把它当成毕生的使命,承袭的产业,它就是我们的。”
“我知道,爸,你放心,我能够接受和消化这个事实,对傅承制药,我不会有任何改变。”
“很好,这些年你的进步和成绩斐然,我是看在眼里的,把集团交给你,我是放心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比爸爸强。但有一点,我最担心,这一点也是你不如我的。”
“什么?”
“你太心软了!”
“什么意思?”
“孩子,对于伍家的后代,一脉相承的亲人,你要真心诚意庇佑,而对于那八个人的后代,最好尽早斩断瓜葛。”
傅熙喆战战兢兢地问:“怎么斩断瓜葛?”
“孩子,我们有的是时间和钱,这事儿不急,慢慢来,一点一点来,就像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总有一天,我们的后人能够彻底拔除吸附在我们身上的所有蚂蟥,我们将会是最终的胜利者。”
“彻底拔除?爸,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必信守当年的诺言,一直对他们……”
“孩子,知子莫若父, 你是商业奇才,干干净净,我也不愿他你手上沾染污迹。所以我为你留下了一个秘密武器。”
“爸,你在说什么?”傅熙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亲剧烈喘息,显然体力不支,无法再清楚说完一整句话,他断断续续地说:“钟,钟,你可以完全信任,他会,会……”
傅熙喆打了一个寒颤,从回忆中脱离。钟敬勋就是父亲留给他的秘密武器吗?钱益多和纪潇潇是他杀害的吗?他不是没想过亲口去问钟敬勋这个问题,但是他不敢,他害怕听到肯定的回答,届时,他更加无法面对和处理。
莫不如不问,永远不知道结果,不必面对可怕的真相。
下午下班前,钟敬勋真的来了市局,令人惊异的是,他手里居然提着一只大蛋糕。
“易队长,你要的东西。”钟敬勋把一只信封交到易文翰手上,“这里面是傅先生的坦荡和诚意。”
“这是?”易文翰指着蛋糕,心想,钟敬勋不会跑一趟送两家的货吧?
“这蛋糕是傅先生送二位的。”
吉时惊讶,“送我们蛋糕?我们关系有那么好吗?”
钟敬勋惜字如金,东西已经送达,他的任务达成,把蛋糕放在桌上,转身就走。
易文翰和吉时隔着办公桌正襟危坐,易文翰打开信封,吉时目不转睛地盯着。
信封里只有一张打印纸,上面纵列着八个名字,前五个名字都被黑框框住,这代表这五个人已经亡故。
前面的三个名字很陌生,姓氏分别是姜、许、殷。
下面被框的两个名字很熟悉,分别是钱益多和纪潇潇。
下面三个名字有两个熟悉,分别是:贾伟杰、范欣、刁珊珊。
易文翰在户籍信息中查询前面三个姓姜、许和殷的人,这三人都已经在20年至30年前过世,过世时年龄在20岁至30岁之间,死因是车祸、坠崖、触电意外身亡,最重要一点,他们没有子女,有两个还是未婚。
“断子绝孙,”吉时哑着嗓子说,“他们还没来得及生孩子,没有继承人就死了。”
易文翰听懂了吉时话中含义,站在傅熙喆的角度,他的确有动机铲除当年的八个同伙的后代,永远守住秘密,保证地位。也许二三十年前,傅熙喆的父亲就已经开始了清扫行动。到了傅熙喆这一辈,还剩五个,而今,还剩三个。
吉时打开了蛋糕,这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奶油蛋糕,这个品牌这个样式的蛋糕吉时也吃过,跟从前吃的别无二致。甚至蛋糕盒子下面还有购物小票,蛋糕竟然是钟敬勋在15分钟前在市局最近的一家连锁蛋糕店里买的。
“这是什么意思?”吉时不解,这蛋糕里总该不会有毒吧?
“傅熙喆在暗示,蛋糕是有限的,”易文翰把那张打印纸折好放回信封,跟乔川的笔记一样锁在保险柜里,“无论分蛋糕的人多少,蛋糕是固定的,人多了,每个人得到的就少,人少了,每个人得到的就多。”
“他在暗示我们,不是他指使钟敬勋杀人,而是这些人自相残杀?”吉时恍然大悟,“这就是刚刚钟敬勋说的傅熙喆的坦荡和诚意?”
易文翰耸肩。
“虚伪。”吉时翻了个白眼,以表示鄙夷,但是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个可能性不能排除。二三十年前的三个人到底是怎么死的不好查,但眼下的两起案件必须查到凶手,同时密切关注剩下的三个人,还有最可疑的钟敬勋和傅熙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