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叫骂的人都是科举上来的,刘钰心里很清楚,这个地图炮开的很大。因为科举上来的,也有不少殉国之辈,他这么讲纯属是欠揍的地图炮。
但他这么一说,勋贵们一个个捋须不言,心中暗笑;良家子出身也都笑而不语,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本就有的矛盾和裂痕,就像是只隔了一条街的国子监和武德宫,皇帝既然有意造成这种隔阂,刘钰自然要用。
听着皇帝发怒,刘钰跪地道:“陛下,臣一时失言。不过是气于之前对臣的诛心之言。还请陛下治罪。”
李淦深吸几口气道:“此事再不可提!你罚俸一年。”
骂完之后,心里也知道刘钰这是在表达做孤臣的忠心,虽然场合很不对,可罚了俸禄,也算是做了样子,遂道:“此事就算记下,日后若在犯,便革掉你的爵位!你这身伯爵的衣裳,才穿上,可要小心一些。”
措辞严厉地骂了一通后,李淦又道:“不过你的话,只看前面几句,也不是没有道理。东虏初为祸时,也不过数千丁口。这种事,的确可以引以为鉴。或曰,刻舟求剑,这也不是没有道理。”
“东洋倭国、南洋诸国,向来不服。近水楼台先得月之语,也确实有些道理。西洋人既然和他们接触,变革之事,未必就不能。你所言的兴海军事,也算不得杞人忧天。”
“朕姑且念你一心为国,此事就不再追究。”
刘钰装模作样地谢了恩,朝堂上的气氛也变得极为尴尬,不少人狠狠地盯着刘钰,都觉得刘钰的嘴过于恶毒。
先是像泼妇一样发出了赌咒,现在又说了这么多诛心之语,对于兴建海军一事,实在没有几人愿意再站出来。
不是朝中没有真正的忠贞之辈,而是这时候站出来,都要被泼身上一大堆的屎。
将来什么样,谁也说不准。大顺走到今天,或者说王朝更替走到今天,所有人都看明白了,哪有什么万世一系的王朝?
从宋亡于蒙古,到明末差一点东虏成为天子,这一切都太过魔幻。谁也不敢保证将来的危机是不是真的来自东海。
真要是将来某一日危机来自东海,今天站出来反对的人,都是要上史书的。一句“误国之言、迂腐之辈”肯定是逃不掉的。
一阵沉默中,最开始和皇帝唱双簧,准备二选一保个底的英国公站了出来。
“鹰娑伯的话,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千虑一失,此也常见,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这闽、粤等地,食南洋米之事,确实是我疏忽了。若是南洋有变,国朝又无一支西洋人那样的可以远征万里的海军,虽说可以征调别处米粮,可也实在不便。”
“以史为鉴,如今不止是要看看国朝史书,也当看看西洋历史。鹰娑伯的西洋诸国略考中,也提到过海军封锁的事,更说那荷兰、英圭黎、西班牙等国,灭国数十,甚至整个阿美利加的人种都已灭绝,此诚野心勃勃之辈。”
“若真的挑唆南洋不售卖米粮,于国朝确实大为不利。且鹰娑伯说,西洋诸国有什么私掠许可证之法,国家支持海寇,允许劫掠他国。明则为寇,实则为军,这也不能不防。”
“兴建海军,如此看来,我是支持的。”
最先反对的英国公这时候跳反出来支持,刚刚更加确认了刘钰是自己人的勋贵们和武德宫出身的良家子官员们也纷纷表示支持。
反对者无可奈何,既不支持,又不反对,终于有人站出来道:“廷议之事,沦落成了泼妇赌咒,史所罕见。鹰娑伯岂非立于不败之地?若海军兴,则东洋南洋无敢生异心者,届时鹰娑伯或曰:此诚海军之功也。”
刘钰心道你倒是会倒打一耙,反问道:“不然。若海军兴,则东洋南洋无敢生异心者,届时诸公怕是要说:看,海军无用吧?”
“况且……诸国是不是有异心,诸公不会真的不知道吧?”
李淦心里真是怕了,怕刘钰的嘴每个把门的,又要撕一些烂伤疤。
皇帝的新衣,谁都知道没有,可谁都不说。是不是天朝,谁心里都知道。
刘钰一张嘴,李淦就知道刘钰肯定要说琉球两面朝贡、日本大君外交小宗藩的事。
这事又不好拿琉球出气,打日本又实在太贵,朝中上下都只当这件事不存在,谁也不说。花上上千万军费买个面子,不值得,不如装作大家都不知道,琉球还是一心朝贡的忠心藩属。
还没等皇帝说,平章事李芝远先轻咳一声道:“鹰娑伯年少气盛,不要再拌嘴了。兴海军之事,既然并不反对,我看便议陆军军改之事,如何?”
李淦心里叹了口气,心想到头来这廷议是否兴建的海军的事,竟是用这种市井泼妇闹剧的形式结束。
不过也好,恶名都是刘钰担了,当皇帝的倒是省了许多麻烦。
想着日本的事,李淦心道但愿这海军的第一战打的漂亮,真的如你所言,再打出一个青州军平准一样的过程,否则可就难看了。
一众臣子也都暗暗松了口气,心道刘钰啊刘钰,你的嘴真是没点数。这时候要是说出来琉球两面朝贡的事,这还怎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