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一拍两散,从此你在你的亚洲混、我在我的欧洲混,彼此永不相见。
安东尼觉得大顺有在东方当天朝的习惯和传统,一贯以来也是对朝贡国们很不错,虽然名义上荷兰不能真的去朝贡,但要是大顺真的想担起责任,其实对荷兰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想当天朝,就要让小弟们得到好处。
不管是之前的九州朝贡体系,还是后世的美苏天下意识,当天朝当到要坑小弟维持生计的时候,这天朝也就当到头了。
有事天朝上去顶着、没事一起赚别人的钱,这种模式是最好的。
现在他直接把这个问题糊到了康不怠的脸上,刚才康不怠不是得意洋洋说有什么影响中荷友谊的,都会像下南洋一样去解决吗?
现在真有,你们中国怎么说?
却不想康不怠听到安东尼的问题,丝毫没有惊讶,反倒是笑盈盈地说道:“大议长阁下的目光有够专业,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
“法国的海关自主权,天朝是没本事干涉的。而且中法之间的传统关系,这一点完全不在考虑之内。”
“至于英国的航海条例……呵,的确,这是个中荷友谊加深一步的重大阻碍。不过,这只是中荷友谊的问题,不应该牵扯除英国之外的第三方。”
他回答的很轻松,但说的也是模棱两可。
之前他隐晦地表达了一下法国可能退兵的意思,荷兰人信也好、不信也罢,都不会把这个当成事实。
只要法国那边不曾表态,这种谣言,一天传几十个。法国退兵也好、不退兵也罢,对荷兰来说,结果区别很大、过程毫无区别。
法国人是否退兵,荷兰只能被动去等。信了,无非就是摄政派贪天功为己有,上台;不信,无非就是摄政派怂了,不想收拾烂摊子,巴不得奥兰治派屁股上有胶水粘在海牙的执政官宝座上。
现在两个人的谈判,自然是以“假设法国退兵”、且摄政派的领袖人物相信大顺隐晦表达的意思是真实的为前提的。
否则,谈判就是无意义的。国家大事,和一个被撸了大议长谈,有什么用呢?对方既然肯继续深入去谈,也就意味着对方认为有机会有资格去谈。
在康不怠看来,安东尼提出的问题,也传达了摄政派的一贯想法:维持欧洲大陆的某种均衡。
荷兰希望大顺能够参与欧洲事务,但荷兰不会去认法国做大哥,联合法国一起打爆英国。
那样的话,必然要牵扯到整个欧洲的一场大战。法国真要是赢了,欧洲均衡失效了,荷兰也没有好果子吃。强大的法国早晚会对荷兰下手。
这种隐晦的表达,就体现在安东尼将英法都视作潜在敌人的回答上。英国固然可恶,但法国就不可怕了吗?
这也是在提醒康不怠,除非法国占领荷兰扶植傀儡,否则荷兰是不可能与法国结盟的。
中国与荷兰之间的事,现在当然与法国息息相关,但日后最好不要把法国牵扯进来。
他的模棱两可的回答,也是在告诉安东尼,中荷之间的合作,与法国无关,至少绝对不是中法荷三国同盟的形式。
安东尼听明白了“与第三方无关”的意思,便点了点头,认可了康不怠谈的合作的基础条件。
康不怠见他点头,又道:“如今中荷之间的友谊,还没有深厚到被航海条例影响的地步。”
“我个人认为,还是要慢慢加深彼此间的利益关系。等到水到渠成的时候,等到航海条例已经严重影响中荷友谊继续发展的时候,我们再去考虑这个问题。”
“一旦彼此的利益深厚到都感觉到航海条例影响中荷友谊的时候,这就不是想置身事外就能置身事外的了。?”
“可行的合作模式,是中立、合资、并且合作组织护航船队,对正当合法的贸易予以保护。”
“有句话说的好啊,。我们当然不护航针对第三方的非法贸易,但护航船队也不抓捕针对第三方的非法贸易。”
“这是合作的基本框架。至于细则,可以慢慢商量。”
“现在的问题是,我在和谁谈?大议长阁下,是否能够代表您所在的派系,并且确保现在的谈话,在将来是有意义的?”
“现在的谈话算什么?是一个平民和一个下野之人在闲聊?还是非常正式的两国接触?”
这个框架,安东尼基本可以接受。现在康不怠就是在问他,摄政派有没有胆量干一票?
“先生,那么,我又怎么确定,您所说的没有第三方干涉的合作,是真的呢?”
康不怠道:“有位从凡尔赛来的商人,可以解答大议长的疑惑。如果您有时间,我可以安排一下他与您的见面。我们已经保证了中荷合作没有第三方干涉,现在是要荷兰做出证明,不会受第三方影响了。”
安东尼笑了笑,伸出手,将被康不怠之前随手丢在一旁的、记录着海牙惨案过程的信件,拿到了自己手里。
抖了抖,然后问道:“请问,有荷兰文或拉丁文版本的吗?请让那位凡尔赛来的商人来的时候,送一份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