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性的战役之前,他又不是没和克莱武打过,也不是没把英国人抓住过。
他攻下过威廉堡、查封过英国商人,甚至还在于克莱武的第一次对垒野战中差点把克莱武打死。
而现在,让他彻底放下了反抗之心的,不只是因为他没有实力、没有兵力了。
而是因为他真的去了京城,看到了大顺最繁华的一面——大顺当然不可能让他去那些边远地区、穷困地区看看。从天津、京城、松苏等地来看,大顺确实繁华富庶,不可争锋。
英国对他而言,是个遥远的存在,英国到底什么样,他心里没谱。
虽然可以看书、可以听闻,但真正印在心里的,还是与东印度公司的直接交流。
至少在这个时代,在西拉杰直观地通过观察东印度公司的感觉,也就那么回事。
之前被莫卧儿帝国的军团暴打、号称坚固的威廉堡被自己攻下还抓了一堆的俘虏、陆战之前只会玩偷袭结果踢到了铁板上要不是阿富汗人在西边闹事他就可以把英国人推走。
一对一,三千对三千,自然打不过。
可为啥要三千对三千呢?为啥不能三万对三千呢?
这种直观的感觉,让他对英国很不服气,恨贾法尔的背叛胜过一切,认为一切皆因贾法尔的背叛。
不然的话,他把海关收回来,取缔东印度公司滥用的免税权,扶植摩尔商人垄断专营丝绸、黄麻和硝石,完成内部清洗整合,手里有钱,借助中、法、英、丹、荷等国在印度的斗法,完全可以训练一支新式军队,而不必连炮兵都需要问法国东印度公司借人。
他这种觉得“一切都是因为背叛和偶然”的不服心态,在他去大顺之后,很快破灭。
并且在内心,种下了一颗“大顺不可战胜”的魔种,这颗魔种深深扎根,让他不敢反抗。
既不是单独因为大顺的富庶。
也不是因为观看了大顺的军队阵法演练。
更不是目睹了从门头沟到京城的火车。
而是,他在大顺的这几年,看到了大顺朝堂里发生的一件其实算不上太大的事的事。
就是甘肃的节度使,被人弹劾告发一些罪状。
皇帝……居然只是派了十几个孩儿军的内卫,护卫着几个官员,就把那人直接从军队里抓到了京城,审判后处决了。
当时目睹了这一切的西拉杰,彻底被吓住了,至此相信,只怕大顺真的不可战胜,这太可怕了!
两千里外的一方节度使,皇帝居然可以只派十几个亲卫,去军营直接把人抓回来。
而且居然很容易就抓到了。
甚至都没出动两万人以上规模的军队带着大炮和战马去?
而且,竟然每年各省的白银,会按时交到中央,甚至是相隔几千里远的云南的税银,也能按时上缴?
这……太吓人了!
这个时代,皇帝坐在家里,能直接派人去抓两千里之外的一方节度使,竟然不需要出动禁军,这在大顺可能不算个事。
在大顺的官员看来,这也叫事?至于说什么云南居然向中央缴纳税款这种事,这不是废话吗?不缴税款,这是想干啥?
但在西拉杰看来,则是直接给他内心种下了恐惧的种子。
如果,德里的莫卧儿皇帝,派了七八个使者来到拉杰沙希,说你这个节度使不合格,别当了,上面派了个人来,会发生什么?
这一点,西拉杰一清二楚。
甚至于不要说什么狗屁莫卧儿,就是他这个孟加拉节度使,让他大姨把海关的钱交给他,会发生什么?或者让那些被分到奥里萨的贵族按时出兵役和交钱,又会发生什么?
也正是因为这件在大顺官员看来,微不足道很正常的事,让西拉杰直接丧失了反抗之心,心态彻底崩塌,种下了不可战胜的魔蛊。
故而,杜锋选择这一次接待西拉杰“王者归来”的位置,在他筑的彰显武功的京观旁,对西拉杰来说,其实有点锦上添花。
实无必要。
但,西拉杰不是整个孟加拉。
对于孟加拉的其余贵族和地主,这个京观就非常有意义了,可不是简单的锦上添花。
毕竟,不是谁都去过那个传说中的“震旦”的。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脑子,能够理解一个都城在京城的国家,能够在萨格尔岛集中将近两万人的兵力,意味着什么。要理解大顺在萨格尔岛一下子集中了将近两万兵力的真正意义,而不是斗兽棋一样的战场战术对抗能否获胜,需要脑子,但很显然,其实大多数人并没有可以思维的非直观感触的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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