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军的一根毛都没伤到。
不过要说心理上的压力,那就太大了,简直堪比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这场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空袭”之后,直布罗陀的英军指挥官,便把军官们都召集起来。
要塞内,仅存的一点旧船上拆下来的木柴,点燃了篝火,英国军官们围在篝火的旁边暖和着自己的身体,咒骂着直布罗陀的鬼天气。
虽然他们是英国人,按说没有资格咒骂直布罗陀的天气,但这几天的温度实在是有些低,夹杂这海风,即便接近十度,依旧有些刺骨。
指挥官约翰·莫当特,身冷心也冷,对于现在的处境只想骂娘,可他还是保持了一个绅士的体面,尽可能做出一副比较从容的态度。
约翰·莫当特,算得上是此时英国为数不多的反中魔怔人。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对大顺的仇恨,自然是有缘由的。
应该说,是大顺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至少在他自己看来,是这样的。
他也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虽算不得伦敦的顶尖贵族。他父亲就是个中将,比起那些起步就是传承了几代的公爵侯爵们来说稍微差了点,但毕竟也是一出生就在权贵圈子里长大。
母亲是斯宾塞家族的女儿,祖上真的阔过。伊丽莎白女王发行彩票搂钱,就是斯宾塞家族负责的,能负责彩票的,可想而知。
只不过时代浪潮、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从伊丽莎白之后,国教、天主、共和、君主、复辟、护国、反复辟……一波一波又一波,稍微站错了队,那就很容易跌落云层。
不过现在还不至于跌倒泥浆了,爹是中将、妈是名门,自然一路顺风。
封建贵族子弟的人生轨迹,基本都是相似的,不论英国还是法国亦或者大顺。
起步就在元帅大帐内当侍从,搁在大顺叫在帅帐听用,差毬不多。混几年,镀镀金,积累点资历,升将军。
应该说,直到和大顺接触之前,约翰·莫当特的人生,还是比较顺利的,算得上是标准的上层贵族子弟的命运。
直到,他和大顺这边扯上了关系。
几年前,也就是克莱武和孟加拉打关税战争的那一年,威廉·皮特开始执掌英国的海陆军战略。
提出了“袭扰法国海岸,迫使法国无法将海军集结、迫使法国在海岸预留大量兵力减轻汉诺威和普鲁士方向”的战略。
也就是此时被托利党们狂喷的“用金锞子砸人家玻璃”的政策。
约翰·莫当特被委以重任,作为陆军指挥官,袭击罗什福尔港。
罗什福尔,拉罗谢尔,这个法国港口的命运,有点像是大顺的聊城、扬州之类的城市——因为地理、运输工具、贸易路线的变更而兴盛衰亡的城市,比如在运河时代一年贸易额保守估计700万两、后来却混成山东最贫困地区的聊城。
罗什福尔也一样,这个后世名不见经传、只有二三万人口的小城,此时是法国非常重要的对美洲贸易的港口。
科尔贝尔选择了这里,并建造了要塞、海军基地和贸易港。原本历史上,则因为加拿大的丢失、北美的混乱、七年战争的战败,这座重要的贸易港终于死了,泯然众人,象征着法国在美洲的彻底失败,这座港口是法国美洲战略的墓碑……
此时,罗什福尔是个非常重要的港口,重要到什么程度——这里是奴隶贸易、中法人参貂皮等“前朝东虏贸易”的集散地,转口港。
因为这里有河、有海湾、海湾门口有岛屿,所以显然,这里也是个重要的海军基地,科尔贝尔的眼光很不错。
约翰·莫当特当初的任务,就是执行皮特的袭扰法国战略。
而间谍给出的情报,说罗什福尔很容易攻打,守备松懈。
但实际上,等到舰队抵达之后,发现情况并不是像间谍说的那么简单。
而且,因为当时英法已经宣战,而大顺是武装中立同盟的发起者——至少在当时,的确是中立的——所以,大顺的商船停靠在罗什福尔港内,要把从加拿大运来的人参和貂皮转港。
毕竟要是法国船,出去容易被抓;而大顺的商船,是中立的,而且还是武装中立,所以没人敢抓,而且反正回去也是空着,就顺道帮着法国运点货。
大顺这边作为中立国,就直接告诉了英国这边:懂什么叫武装中立吗?
英国人这边研究了一下,觉得打个锤子打,万一不小心真的打到了大顺的商船,这边正和法国死磕呢,那边再惹一个怪物,这不没事找事吗?
约翰·莫当特和此时作为英国海峡舰队司令的霍克上将,就商量了一下,觉得别打了,撤。
然后,约翰·莫当特的命运,就因为大顺的这几条商船而急转直下。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但实际上根本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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