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至少,他瞎了一只眼睛,而有段时间,他是琢磨着披“被陈永福射瞎了一只眼”的某没啥血缘关系的先祖之皮的。
但是,自从刘玉去搓山东搓黄河之后,他就果断地选择了放弃披这张皮。
这和刘玉这一个人无关,而是和实学派群体有关,刘玉是怎么想的无所谓,关键是一些未必认可刘玉的人,也会选择在刘玉意外、死亡、伏法、或者不知所踪之后,选择把黄河河道挖完、把北美西海岸的移民搞完。
而这群人,恰恰是实学派内最有政治能量的一群人。
李欗曾经幻想过自己模彷一下被射瞎了一只眼的先祖,但他想学的只是皮。
政变,下克上,玄武门,诛国贼,清君侧,水兵拥戴黄袍加身,都行。
但是,真像故事里先祖一样,十八骑蛰伏山中坚持斗争,他是不可能去干的。
所以,当前者已无机会的时候,他连皮都立刻不想披了。
今日借着这个事,他说了这么多,实质上,则更像是一个他个人的政治宣言。
潜台词是:自今日起,我也是“以大局为重”、“为社稷长久”、“利在千秋”、“为华夏开拓要稳住局面”的老保守派了。
在这战争即将结束的当口,这个政治宣言的意味,是很深邃的。
他句句在说刘玉,可实际上他句句都是在说自己。
他说刘玉选择了搓黄河、选择了金矿搭台,那就是选择了三十年不乱,不可大动变革、不可因为均田而致天下大乱云云。
实则他想说的是:我是这么想的,并且我支持这么想。
其实,大顺内部实学派里的所谓“老保守派”,力量确实非常强大。
但这种只看表皮的划分方法,实际上谬误极多。
既最简单的修铁路这件事来说。
大顺内部所谓的“老保守派”,都支持修铁路。
但实际上,支持的原因,那可就千差万别了。
刘玉给皇帝的理由,可谓是“老保守派”的标杆:
即,不用水的大运河。
兵,可屯于京城,一月之内,运转数千里,维系统治。
政,可调拨粮食,数日之内,灾区即可获得粥米,至少不至于出现大规模的反抗和起义。
只此两项,出发点可谓是“保守”中的“保守”。
但实际上,支持修铁路的人,想法多了去了,并不只是只奔着这两个目的去的。
其中很多人,那其实就是标准的“激进派的潜在反贼”。
从某种意义上讲,修铁路这件事,所谓“老保守派”,是政治上的“反动派中的反动派”,和“激进派中的激进派”的联合。
政治上,反动派中的反动派,估计没有比想要维系皇权、维系家天下的皇帝,更反动的了。
反动透顶了,不可能再反动了。
而激进派中的激进派,估计此时也没有希望通过铁路,达成松苏运河经济带效果,实现国内先发地区向后发地区倾销、快速摧毁旧体系的这群人更激进了。
激进到顶了,此时不可能比这个更激进了。
至于反对修铁路的那群人,在大顺的政治舞台上
梃杖也好、哭庙也罢,在此时的皇帝看来,其实只当成是封建撒娇。
去雄化后的封建依附人身关系的扭曲撒娇:
你不听人家的,人家可要说你是坏人啦
嘤嘤嘤,你不听人家的,?人家回去要写日记诉说不满啦
你不听人家的,人家可就不给你干了呢
对此时的皇帝而言,则脑子非常清醒地时不时安慰一下这群撒娇的,但内心想的却是:他妈的,能反老子的,是喊出均田口号的。就你们这群人,咋的,真要先把自己均了然后均田造反?不说造反,就说内部的复古派,喊的口号也是均田乃第一仁政,你们真要这么玩?嘤嘤嘤的也好、哭着写日记的也罢,你们难道不知道,真要是动起来,你们才是被均的那群人?
你们既是对老子没威胁,撒撒娇,玩玩就是了。
至于那些实学派的人,皇帝也是玩的非常明白:你看,你们是边缘人,这事儿和朕无关啊,都是那群老八股派的反对你们。但你们既被主流排挤,可朕却提拔你们,实学派的官员,皆出于朕之私恩。
时不时,皇帝在面对士绅派撒娇的时候,也会拿着实学派说事:你们别撒娇了,再撒娇,老子就要把这群实学派扶正了,让你们做小。
当然,皇帝肯定不会这么干,但时不时搞点这种手段还是有效的。
至于说到底哪些人才算是大顺此时内部的“老保守派”,真就很难说清楚。
但可以确定的是,现在大顺所谓的“老保守派”,基本掌握着大顺的枪杆子、钱袋子大顺的传统正税,不是钱袋子,因为随收随花,赈灾蠲免治水修河,空的钱袋子不是钱袋子。
大顺的真正枪杆子,也不是吃传统正税的。
实际上,大顺已经基本建成了“贸易、关税、养军、保护贸易”的正反馈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