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历史上,满清嘉庆十七年,山东人口突破三千,人均耕地面积抵达了极其危险的3.5亩,不久之后抵达了必须要爆发大规模起义的2.8亩。
到满清光绪三十四年,山东的“人力成本”,达到了历史最低值:短工的每天工资,折合1.9斤高粱米,就这还得抢着干,你不干有的是人干。注意,是高粱米,不是麦子,不会大米。
所以,其实大顺现在在华北,已经到了历史转折点。
这,也是皇帝决定同意解决黄河问题的重要原因之一——人均土地面积,已经到了危险值,真要是黄河决了,漫灌数州府,必然是超大规模的农民起义。
只看山东,现在理论上还有机会,还没到人均土地达到极低的状态。
东部可以闯关东,分流一批;东南可以发展工业、种植烟草、依靠日本朝鲜的大米吃工农业差值;西部通过黄河运河等问题,尽可能迁走足够的人口……
至少,理论上,有在均田之后低痛完成转型的机会。
虽然说,均田本身,就是个可望不可即的事。但物质的东西不是凭空变出来的,就算均田,山东总共多少土地、多少人口,这是不可能靠一句均田就能均到复古派儒生设想的户均50亩上等田或100亩中等田或者150下等田的。
故而,这就导致了大顺实学派改革派,对于北美新益州的态度是和此时欧洲的重商主义殖民思路格格不入的。
简言之:那点市场算个屁?况且大海阻隔,那里全是跑单程,去了总不能拉粮食回来,能这么折腾怎么折腾。
反过来,折腾的目的,是那里能够快速地吸纳人口。
能润皆润、能跑皆跑、能去皆去,真要是三十年内,能润过去个500万人,再算上闯关东的,把山东的人均土地面积拉到10亩,这才是最大的“功绩”。
在此大功绩为目的之下,别说新益州发展纺织业,就是新益州搞丝绸业瓷器业能搞起来,那也行。只要能把工业发展起来,使劲儿往那边拉人就行。
而拉人……西海岸不是东海岸,太平洋不是大西洋、金山不是东南棉花带那样的土地环境,种植业、种植园,一个人都拉不走,因为压根没利润。
金矿能拉个三五十万,顶天了;刘玉挪用泡沫公司的股本,移个三五十万顶天了。
百十万人口,能把法国英国西班牙吓坏。但对大顺……甚至不用大顺,就一个山东省,杯水车薪。
故而,大顺这边,能也只能用老马批判过的近世殖民技术,人为地依靠国家强力和土地国有化扭曲价格,拉动移民。
而不能靠东海岸那种所谓的“自由垦殖”。
举个简单的例子:你是鲁西的贫下农,可谓是移民意愿最强的,即便你知道扶桑多好、土地多多,你靠自己移的过去吗?
贫下农,一家人十几亩地,能卖几个钱?从鲁西走到济南、再从济南走到威海这就得多少钱?
从威海上船……就算船票全免、就算大发善心、就算朝廷造船不要船票。
那么,走最经典的马尼拉帆船洋流路线,至少六个月。
这六个月,不能干活,得吃饭吧?得喝水吧?
就算说,全都大发善心,在船上喝水不要钱。
那么,六个月的吃饭,又得多少钱?你都能积攒出全家六个月不干活也能饿不着的家底了,也配叫贫下农?
到了那边,种子不是撒进去第二天就能结果的,又得等一年。
就算说,你是高翠兰她老公转世,干活不用牛,自带九齿钉耙等工具直接刨地,那也得等到麦子熟了。
这前前后后,没有个百十两白银的家底,迁的走吗?
可你都有百十两白银的家底了,去了那边也当不成地主——因为当地主不止得有土地还得有佃农长工,有土地没佃农长工你也当不成地主——你都有百十两的家底了,为啥还要跑那边去当自耕农?
况且,船票不可能不花钱。
所以,现实就是:你全家没有个三五百两的家底,你走不了;但你要是有个三五百两的家底,不想去。
东海岸模式,可以当契约奴,去农场、种植园干活。那是因为东海岸有整个欧洲作为市场,种植园的东西是有利可图的,契约奴的劳动是能剥削出剩余价值的。
西海岸模式,哪个傻子会在西海岸开种植园?种啥?往哪卖?怎么赚钱?种植园模式,除非是大顺彻底疯了,不止本土不能种鸦片,连南洋、虾夷、印度、土耳其等地也不准种不准收,只准西海岸种鸦片然后往本国专卖,那倒是能把种植园移民模式建起来。
所以,奴隶也好、契约奴也罢,本质是参与世界贸易,榨取契约奴或者奴隶的劳动所得。
如果不能榨取、或者榨不出来,那么也就不可能出现契约奴、奴隶,或者大顺的契约长工。
关键就在于“榨取剩余价值”这几个字。
种植园搞不了。
租佃制地主,地主又没有怪癖,收藏一堆粮食,就是爱粮食而不是用粮食。
金矿能容纳的劳动力有限。
那么,也就只能发展工业,创造一个可以“榨取剩余价值”的环境,从而让民间的资本、工场主,把人从大顺往那边抓。
规模越大、抓人越多。
人越多,规模就越容易大。
是以,大顺对新益州的政策,就是“鼓励在殖民地发展工业”。
这和过去的、欧洲的、重商主义思路下的殖民地政策,自便是截然不同的。
故而,新益州、西海岸,是此时全世界,包括西、葡、英、法、荷等所有殖民国家里,唯一一个支持殖民地工业发展、并且由官方指导和扶植发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