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过于自由的问题。
而且,这和人的好坏、道德什么的,没啥关系。纯粹就是市场经济原理、资本自己长腿的问题。
有钱办实业,为了创造新时代,那是高尚。
有钱买地开当铺,那是正常的逐利,谁让这玩意儿利益最高呢。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现实就是这么个现实。
马上就要面临,十年之内,可能涌入大约2000万两黄金、两三亿两白银的“爆发性的货币增加”,这要是操作不好——就大顺现在搞得取消人头税的改革,使得劳役赋税和土地绑定的政策下的土地价格——这些热钱,足够买下整个山东省的耕地总面积。
事情总得辩证地去看。
短时间内涌入大量的贵金属,这是大顺完成货币改革,至少完成银本位的基础。
大顺自己又没得金山、也没有银山,甚至铜之前都得从日本进口否则铜钱发行都成问题、纸币之前的教训太大也不敢直接玩政府信用的宝钞。
没有短时间内可能涌入的大量贵金属,也就没机会完成银本位、或者金银复本位的改革。
这项改革,对于小农,当然是有好处的。
最起码,火耗问题、铜银兑换问题、以及投机商操控银价的问题,都是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缓解的。
吸小农血的,又不只是地主、官府,商人靠着手里的白银和掌控汇率,吸的也非常开心。
如果能够完成货币改革,理论上大顺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央行。
理论上,大顺也有了能制定货币政策的资格。
也算是为大顺迎接新时代,让朝廷多了一只手,可以多出来一种调控的手段。
至于说会不会调、能不能调、调不调的了,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好在,大顺这边的钱,流入的方向是基本单一的。
除了工业品的出口外,剩下的如茶叶、丝绸等,又基本上都在运输比较方便、至少可以稳住粮价的地方。毕竟大顺其实并不缺粮,南洋、东南亚的商品粮自然也可以算作大顺的粮,缺的只是一个高效的物流手段。
但于产茶区、产丝区,基本上还在粮食稳定运输的圈圈之内。
剩下的,如棉布等对外贸易,又基本上不怎么参与内部循环。
棉花来自爪哇、印度、苏北;市场去往南洋、印度、非洲、欧洲,东北、朝鲜、日本。
总的来说,基本上,或许是有可能在不伤及内地小农的情况下,达成沿海两省的工业高速发展的。
当然,这不是水到渠成的。
因为,水到渠成的,应该是大顺兼并加速、地价飙升、流民起义。
而工商业高速发展,恰恰是逆水行舟,是反水到渠成的。
这就需要封建统治者,拥有极高的手腕。
当然,这也包括对殖民地、势力范围的更加残酷的压榨。
反正,总得瓦解掉旧的小农经济、要用上千万男耕女织的家庭来作为献祭,让工商业发展起来。
不是献祭自己家的。
就得献祭别人家的。
小农经济为主、工商业又要发展,基本上肯定会出现那种“波拿巴主义”。
而波拿巴主义,又必然容易滑向对外扩张。
鉴于工商业继续发展,肯定要继续要市场。
在不考虑大顺发生彻底变革、大流血、大动乱、最终触及所有制的大变动之下。
要么放开内部市场,让先发地区“殖民”后发地区。
要么,对外扩张,按照资本主义的意愿,去改造日本、印度、朝鲜、南洋等地。
即便说,“殖民”加了引号,但在这个时代,亦即手工业和工业时代的转型期,殖民不只是“商品倾销、瓦解小农经济”——这是半殖民地。
而真正的殖民地,则是会直接陷入老马说的“手工业时代的商业霸权,商业霸权带来的劫夺制”。
半殖民地,主要是倾销下商品。
殖民地,是要买地、深入到农村去放高利贷、金融投机、把持物价、操控价格、金融劫夺的。
大顺现在这个情况,也确实适合走波拿巴主义。
毕竟,中央集权没有崩,大顺有一套完整的、虽然不怎么强力的、但是零件倒是基本全的国家机器。
波拿巴主义那也不是哪个阿猫阿狗都能玩的,没有一套齐全的国家机器,肯定是玩不动的。
波拿巴主义在法国,也不是天降勐男就言出法随的。
也是从路易十四开始的旧制度集权、再到法革、雅各宾土改、拿皇加强集权,一点点积累到了拿三时候,才可以搞这么一套。
而鉴于大顺的农民,实质上,其处境,像的并不是法革之前的法国农民、反倒是更像是拿三时候的法国农民。
同时,本身小农就是大顺王朝的地基,而新时代的发展又促使皇帝不得不发展工商业,这也就使得大顺具备了良好的搞这一套的基础。
皇帝自然不可能以读经书的形式,知道什么叫波拿巴。毕竟哪怕拿一,也得再过两年才出生。
但是,不知道名字,不代表不会按照这个思路走。
终究,能选的路,真不多。
退又没法退、静又不能静、进又不好进,不这么选也实在没路。
好在趁着当年皇帝还壮年、刘玉也没老,先打赢了下南洋和印度一战。大抵,大顺这边就算太子水平太次,估摸着也不至于打出来个色当会战那样的水平,一波把大顺的殖民地和势力范围都送了。
只要不送,理论上,大顺还是可以在保证内地小农暂不崩溃而出现大混乱的前提下,留下个三五百万人的工业人口。至少,达到1840年英国的工业人口数量和工业产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