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落叶稍稍颤了颤。
院中的景物如同蒙上了一层黑纱,焦平看见一道碧色细光自黑暗中发出,绕过师父,奔着自己疾射而来,势头迅如雷电,他还尚且来不及反应,便觉冷风激面,视线一花,看见师父如同夜色中的白衣幽灵那样,倏进倏退,飘然停在自己身前。
碧光没入池小迟长长的袖子,袖尾几乎拖到了焦平脸上。
“师父”焦平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忍不住唤了一声,勉强镇定下来,问道,“您老人家说的那位客人呢。”
池小迟轻笑一声,仍是那副懒洋洋的腔调:“已经走了。”他摊开手,烛光下,一枚幽碧色的蛇形小针静静的躺在掌心中。
焦康见状,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碧蛇针难道方才来的竟是梅东鲁前辈”
池小迟想了想,颔首道:“应该是他。”接着道,“说来老梅似乎是在邬郡这边收过两个姓何的弟子。”
“莫非梅前辈是师父的好友”焦平眼睛一亮,“既然如此,那弟子身为晚辈,自该前去拜会一二,邀请梅前辈共商大计。”
池小迟笑道:“平儿打得好主意。”摇摇头,“为师与他无甚交情,不过认识罢了。那老家伙胆子极小,据说以前曾在齐国犯过事,打死也不敢再回头,今夜这等藏头露尾的做派,十有八九是他。”想了想,嘱咐道,“平儿既有意笼络梅东鲁,待攻下郑城后,若遇上有跟你们年纪相若,也使碧蛇针的子弟,抬手饶他们一命罢。”
焦平垂首恭敬称是。他浓髯深须,身量九尺有余,池小迟虽然也是体态修长的美男子,站在弟子身边,竟足足矮了一个头,光看外形,简直像是老虎在对着家猫问好。
池小迟将手中的碧蛇针向后一抛,精致细巧的暗器准准的落在屋内的白玉盘中,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焦平的目光黏在碧蛇针上,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师父,如今我兄弟也算有了立业的根基,可否光撒江湖贴,广邀梅前辈这样的武林同道前来助阵”
池小迟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平儿口气不小。像梅前辈这样的,还广邀”微微摇头。
雨丝斜飘下来,落在雪白的衣襟上,形成一个个颜色略深的小点,再慢慢晕开,变淡,池小迟歪着头,回忆片刻,挥手令两个弟子随他一同进屋。
屋内香气熏人,侍女搬来两把椅子安放在胡床前,焦氏兄弟面对面坐着,听师父讲那些过去的故事。
重新摘下乌金套的手掌修长白皙,指节分明,甚至泛着种奇异的晶莹光泽,这只手如今正轻轻的抵在主人的下颌上。
“当今天下间,武林中六成风流皆被昆墟姬氏和钜鹿朝氏两家占去,君子城武榜再拿走两成,其余人才共分这剩下的两成。”
焦康不解的问:“那秦楚周吴四国的高手呢”
池小迟柔和而轻蔑的笑了起来:“皇家供奉,朝廷鹰犬,武功是不错,却还有什么风流气度可言”接着道,“要像昆墟这样关乎国运,一损俱损,或是如钜鹿那样裂土自治,若即若离,才算得上撑天乔木,而非依人丝萝。”
焦平连声称是,而焦康向来觉得学成文武艺,售予帝王家才是正道,此时心中虽然不以为意,却也不敢在师父面前显露。
铁马叮当,似乎在预示着战场的喧嚣,夜风阵阵的吹过画檐,扑在糊着薄绢的绿窗上。
“能在这个江湖上混出名头的,有几个不是人精”池小迟悠然道,“江湖中当真能对你们有助益的那群人,在整个邬郡被攻克前,都只会隔岸观火,最多派些不痛不痒的门人弟子助拳,自己绝不会轻易出山,但本地的高手,倒是可以适当网罗一二。”
“之前与弟子交手的那个闻严就不错。”焦平道。
“他是不错,可惜太不错了些。”池小迟冷笑,“拳脚狠辣工整,若非是齐国象理院的路子,就算为师有眼无珠。”
焦平一惊:“既然闻严是象理院的人,那,那一斛珠儿秀”看着师父的脸色,改口道,“那小师娘的身份”
“你小师娘如何,自有你师父操心,平儿就不必多想了。”池小迟淡淡道。
焦平讪笑两声,低下毛发浓密的大脑袋。
池小迟此人性好渔色,两个徒弟才刚刚占了淮城,他就将看中的美女接进府中供自己取乐,旁人碍于其武功身份,俱是敢怒不敢言。
他自娇笑的侍女鬓边取下一支金梅小簪,将碧蛇针与金簪捏到一处,看起来便恰是一朵绿色小花盛开在了簪头。
“师父”焦平忍不住出声打断池小迟的动作既然他对梅东鲁存着笼络之心,碧蛇针又是对方的成名暗器,宁可毁去,也不好拿来与婢子狎玩取乐吧
“老梅你还是别指望他亲自来帮忙了。”池小迟漫不经心道,“君子城玄铁碑十二载一铸,武榜从定稿到面世也需要花上三年时光。十五年前,那家伙以梅东鲁的名号出现在周国,迅速的打败了位于武榜六十九位的高手,缀着尾巴上了三年后的武榜,有了进身之阶后,便混在权贵之家做供奉,这十二年再无存进,如今的榜位还不如当年,心气怯懦至此,你还以为他可能像为师这般,陪你造反么”
焦平连忙赔笑道:“世间比的上师父的又能有几人”
池小迟不置可否的笑了声,将侍女拉进怀里,余光瞥了两个徒弟一眼,蹙眉:“还不快滚,留在此地,是想和为师一道么”
深知师父脾气喜怒无常的两人赶紧起身施礼,正打算双双退下时,又忽然被叫住。
池小迟摩挲着侍女柔腻的下巴,懒懒道:“这几天你们不许独自外出,晚上就滚在外头的厢房里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