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华想起前世成亲的时候。
陆家请了秘书少监家的夫人来给她梳头,头发梳到半截,好端端的天气忽然下起雨来,陆家人虽然什么都没说,她却听到陆二太太身边的管事妈妈站在廊下训斥丫鬟,哗哗的大雨都遮挡不住那尖厉的声音。
许氏坐在旁边什么话也没有说。
她是个瞎子,干脆所有人都懒得去粉饰太平,但是她心里却已经明白,陆家是不喜欢她这个媳妇的。
要不是陆瑛强拧着要娶她,这门亲事说不定早就作罢了。
她又紧张又难过,曾一度想着要站起身来跑出去,不管去哪里,只要有她的一片天地。
陆瑛在迎娶她时的一番话,又让她觉得也许这是个很好的开端。只要熬过这一关,就会好起来。
陆瑛说,我知道你不喜欢陆家,讨厌这里的也不是你一个人,嫁给我之后,你是陆三奶奶,家中上下会给你应有的尊重。
母亲想找许家的一个婶子来帮忙,陆瑛却不肯答应,请了国子祭酒的夫人来给她插簪,作为娘家人主持大局。
一切都显得还算圆满,直到该上轿与父母告别的时候,她站在那里茫然无措。
虽然许氏只是从“内训”里挑了两句话来说,但是她心头也觉得酸涩,眼泪差点就掉下来。
琅华想着一步步地向顾世衡走过去。
她也曾悄悄想过,如果当时有父亲在,她会更难过,还是会觉得踏实。
琅华走过去搂住了父亲。
军帐里一时静寂无声。
顾世衡的手轻轻地拍着女儿的肩膀,他没有察觉自己在控制不住地发抖,蹩脚地哄着女儿,“都是父亲不好,别哭了,看你瘦成这样子,再这样伤心,生病了可如何是好。”
琅华却“噗嗤”笑出声来,笑中含着泪。
顾世衡不禁道:“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琅华拉着顾世衡坐下来,“没有,我就是笑……看到父亲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伤心,”说着顿了顿,“祖母也盼着父亲能回家。”
“等这里的事了了,我们就一起回家。”
“好,回家。”顾世衡在女儿面前倒显得有些木讷,高兴起来,伤情起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在西夏的几年,他小心翼翼地藏匿着,从来不敢说自家的情形,好像已经将真实的自己仍在了心门之外,如今找回了女儿,找回了家,也找回了那个真正的顾世衡。
军帐里的伤兵都看傻了眼,半晌才有人道:“顾老爷和大小姐是不是好久没见面了?”
“一定是,见面都哭起来了。”
琅华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那么多人看着。
“我家的孩子也像大小姐这样大了,我出来的时候想抱她一下,她还躲在她娘身后,我当时觉得,孩子什么都不懂,或许……我这是留给她最后一个念想了。”
“哪想到,我们打了胜仗,过两日只要回到银州,我们就能归家了。”
“就是,咱们的小七才刚成了亲,来的时候还念念不忘洞房花烛夜哩……”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在头上爆了一记。
“没记性,当着大小姐的面也说这些话。”
被打的人裂开嘴讪讪笑了。
“说话不要紧,”琅华看向刚才说话的几个人,“谁若是再溜出去偷酒喝,我就将他留在边关卫所一个月,让他养好伤口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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