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易城。白鼎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这一年里看得清清楚楚,可就算那小子有点急性子一根筋,可也好哄,平时和自己相处也不错,见面还会主动叫声世叔,怎么就毫无预兆地说他勾结东华?就算说他是皇帝派来监视白鼎的探子,邱守义都不会那么震惊。
白易城……还没那个脑子故意栽赃他,那么是谁?
“大人,怎么办?”衙役催促道,“百姓把太守府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且群情激奋,眼看就要冲进来了。”
“二公子为什么说本官勾结东华?”邱守义怒道,“要判人死罪也该有个理由?”
“听说,是有人首告大人私放了行刺元帅的刺客。”衙役答道。
“简直胡说八道!”邱守义怒道,“那人呢?”
“……”衙役苦笑,要是别的也就罢了,可他们在太守府当值的人当然知道太守有没有私放刺客,肯定是不信的,但是……
“本官问你,人呢?”邱守义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死了。”衙役一摊手,“一头撞死在帅府门前,还是当着二公子的面。”
“……”邱守义一个踉跄,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下意识地扶住了柱子才站稳。
死了……很好,这是赌上一条命来栽赃他,那个火爆脾气的白易城自然是深信不疑地来找他算账了。这种事,其实花点时间是能解释清楚的,毕竟他是真的没做过。可是……他还有时间解释清楚吗?背后那人既然狠得让人压上性命,肯定还会有后手的。如今群情激奋,光是用说的,恐怕三言两语真的解释不清楚。
“大人,要不要把牢里那两个刺客提来?”衙役问道。
在他想来,百姓只要看到刺客还在,自然就知道是个误会了,若是实在难以平息,大不了把刺客扔给百姓泄愤,反正本来就死罪难逃。
“不行。”邱守义的声音更苦了,“那两个刺客,其中一个白元帅说有用,悄悄带走了。”
“这……”衙役不能分辩他这句话是真是假,但不管真假,哪怕是真的,也说服不了怒火冲天的百姓,反而会更激怒他们。
“呯呯呯!”连太守府的大门都被用力拍响,显然是外面的衙役已经拦不住了。
“先出去再说!”邱守义咬了咬牙,大步走出去。
“呯!”府衙大门洞开。
“安静!太守大人来了,都安静!”门外的衙役嘶声力竭地喊道。
门外的人群瞬间静了一下,随即却更喧闹了。
邱守义扶着额头,只觉得青筋一跳一跳地抽疼,张口想说什么,但立刻被淹没在人海中,估计连他身边的衙役都听不清楚。
秦绾坐在距离太守府不远的一处茶楼里,透过窗口,刚好能看见府衙门口的全景。虽然茶楼上上下下就只有她一个客人,看起来格外突兀,但这会儿也没人注意到这个问题了。
人群中,领头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白色锦袍,风度翩翩,在一群百姓中很醒目,然而,他却似乎非常享受这种被簇拥的感觉,抱着双臂,下巴抬得高高的。
秦绾眯了眯眼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手掌微一用力,空茶杯就碎成了一堆极细小的碎片,而她的手掌因为有内力保护的关系,依旧洁白如玉。
随后,手指微微一弹,一把碎瓷片就抛了出去。
邱守义擦了把头上的汗水,望着眼前稍稍平静了一下的人群,稍稍缓了口气,这才感觉到喉咙口因为喊得太厉害而一阵阵火烧似的疼。
“哎呦!”
“什么东西!”
猛然间,人群中发出一阵此起彼落的惊呼声。
“官差打人啦!”不知道是谁一声尖锐的呼叫。
原本为了阻拦百姓冲击府衙而挡在最前面的衙役们一愣,下意识地举起了手,表示自己的无辜。
“官差又要打人啦!”这次的叫声似乎换了个方向传来。
站在一边的白易城正想说话,忽的脑门上一痛,然后有什么东西流下来,伸手一摸,竟然摸了满血的血迹。
“官差打了二公子啦!”人群太激动,一时间已经分不出叫声来自何方了。
“不好,大人,赶紧避一避吧!”随同的师爷拽着邱守义的袖子把他往后扯。
白易城头顶的鲜血让百姓刚刚平复下来的怒气再次燃起,一时间场面变得有些失控。
“不行,本官不能避!”邱守义这会儿心里透亮,今天的事绝对是有人精心安排的,白易城不过是个被人利用的蠢货而已,百姓中间绝对还有人在推波助澜,扩大事态。
东华的奸细?那么,是要在城内制造混乱,趁机攻城?
想到这里,邱守义背后刚干的衣服又被冷汗湿透了。如今白鼎不在城内,就仿佛失去了主心骨。而他自己精于政务,对战事却是不怎么了解的,要怎么办?
茶楼窗口的秦绾看完这一幕,轻轻一笑,放了几枚铜板在桌上,起身下楼。
远处,隐隐传来沉重的战鼓声,是东华军开始攻城的信号。
秦绾的步履很轻快,唇角还勾起一丝笑意。
白鼎想要死中求活,但绝对料不到他前脚刚出城,后脚城内就出事,东华的总攻来得太快太突然,他想要找机会都来不及。只要崇州城陷落,在外的白鼎就是一支孤军,耗也能活活耗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