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议已了,一场多方博弈算是告了个段落,只是余波却兀自未平,先是骆宾王当庭所赋之《朝天颜》一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传神州,紧接着,无数寒门士子群起呼应,科举变革之呼声充塞朝野,不说外地学子反应如何,光是游学长安的数千士子投向礼部衙门的呼吁信、壮行诗之类的,便几乎将礼部衙门都给生生淹没了,几有汉末公车上书之盛况,高宗闻知此情此景,深觉此事拖延不得,遂于五月初一正式下诏公告天下,行科举变革事宜,由潞王李贤主持其事,周王李显为之副,天下寒门士子为之雀跃不已,为寒门士子请命之骆宾王遂就此确立了文坛清流领袖之名望,潞、周二王也因此而贤名传遍天下。
贤名不贤名的,李显自然是不放在心上的,对他来说,这些虚名的玩意儿屁用都没有,朝堂争斗最终靠的还是实力的对比,从这个意义来说,能将宋献、何隆两个周王府出身的属官弄进朝中任职方是此番博弈里所得到的最大实惠,当然了,暗中安排推手,助骆宾王赢得文坛清流领袖之声望也算得上一个不错的收获,可惜的是老骆同志似乎不太领李显的情,并没有表现出“卖身报恩”的忠心,可也没拒绝与李显之间的往来唱和,彼此间的关系勉强算是若即若离罢了,不过么,李显也并不以为意,左右李显原本就没打算将骆宾王当谋臣来用,只消其肯在“大义”感召下帮些小忙,李显也就能满意了的,至于啥是大义,那就看李显需要用到其时如何去忽悠老骆同志了的。
圣旨到手,办差的名分算是有了,李贤倒是马不停蹄地忙活开了,可李显却是就此躲了起来,连面都不曾露过一次,更别提履行甚副手的职责了,每日里除了日常必不可少的习武之外,其它事儿一概不理,甚至连王府的大门都很少出,完完全全就是一副甩手大掌柜的架势,让人实看不清李显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啥药。
看不懂?那就对了,李显之所以如此老实,自不是没有原因的,只因他很清楚目下的朝局看似平静,其实暗流已开始汹涌了,一个不小心之下,便有覆顶之危,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只能来自一个人,那便是武后——此番朝堂争锋已告了一个段落,太子那头顺利地拿到了河工差使,算是得了最大的实惠,李贤得了科举差使,也算是有了堂堂正正介入朝务的名义,外带还能借成了学政的名义,趁机将势力渗透到朝堂各部乃至地方州郡,虽比不得太子的收获,可好歹也算是大有所得,至于李显自己么,也顺带捞了点甜头,高宗能制衡朝局,显然也挺满意的,唯一失落的怕就只有武后了,啥都没能捞到手,反倒因李显虚晃一枪之故,其安排的北门学士挑唆不成,反成了朝堂之笑柄,在这等情况下,向来心野的武后又岂可能善罢甘休,其反击起来的手段绝对是凶悍得惊人,李显自不想成为被攻击的首选目标,躲起来看风头自也就成了李显的不二选择。
算起来,李显已前后几次破坏了武后的图谋,硬生生地凭着一己之力将原本早就该出现的二圣临朝顶得到如今都尚不见踪影,毫无疑问,李显是足可自豪上一把的了,问题是李显却没那个心思,只因他很清楚武后的野心有多大,手腕又有多阴狠,李显自忖哪怕是有着三世的记忆在身,也未见得一准能战而胜之,又岂能不慎而又慎的,于是乎,李显就成了朝堂闲人一个,除了偶尔的上朝之外,啥事都不参与,啥活计都不接手,表面上看过去,倒是逍遥自在得很。
逍遥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哪怕是假装出来的逍遥也是如此,这不,李显所担心的麻烦终于还是来了,来得极快,快得连李显都有些始料不及之感——五月二十日,侍中许敬宗上本弹劾吏部尚书刘祥道妄议诸皇子贤愚,有失人臣本分,实大不敬之罪。此本一上,武后一党群起呼应,人证俱在,刘祥道百口莫辩,朝局瞬间便就此大乱了起来,诸方势力的硬碰硬之较量遂就此开始了,原本正在家中偷闲的李显也因此被李贤召到了府中,就此事商讨应对之道。
“七弟,都听说了罢,刘祥道这老儿这回怕是要完了,七弟对此可有甚计较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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