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对着玉矶子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而后一旋身,大步向后院行了去,脚步虽沉稳如昔,可内心里却是波澜起伏不已——三年,说起来不长,丢历史长河里去,便是连一瞬都算不上,可对于李显来说,这三年却是垒实基础的三年,趁着武后不在京师的当口,李显可是狠着劲地往朝中塞人手,尽管大多都不算甚高层人士,也没多少心腹能有上朝的资格,比起两位兄长来,总体势力似乎处于下风,可实际上李显的人脉却已是遍及各有司衙门,假以时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亦非难事,可以说这三年李显过得逍遥而又充实,然则这等宁静的生活显然将要告终了——尽管李显并不清楚那份圣旨里究竟写的是啥,可心里头却有着隐约的预感在。
“圣天子有诏曰:周王李显少即慧,长曰能,今既已成年,适该婚娶……着即到洛阳觐见,钦此。”眼瞅着香案已备,周王府上下跪满一地,新晋两仪殿主事宦官孙全福假咳了一嗓子,将手中捧着的圣旨缓缓展将开来,拖腔拖调地照本宣科了起来。
什么?婚娶?我勒个去的!李显一听这道圣旨居然是这么个由头,不由地便愣住了,一张如花的笑脸从心底里缓缓地浮现了起来,朦胧间竟已是活灵活现——赵琼,洛阳府少尹赵名泉的次女,亦即李显前世的结发妻子,成婚不过数载,便被武后那个狠心的老贼婆赐死,罪名?莫须有!
“殿下,殿下。”
孙全福宣完了旨意,可老半天也没见李显开口谢恩,不得不低低地叫唤了两声。
“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被孙全福这么一提点,李显身子一震,已从回忆里醒过了神来,忙恭敬地谢了恩,伸出双手接过了圣旨,站起身来,而后将圣旨转交到了侍候在一旁的高邈手中,手一抖,衣袖中一张事先备好的百贯飞钞已滑落掌心。
“孙公公远来辛苦了,小王府上已备了酒筵,还请公公赏光。”李显一边笑咪咪地出言招呼着,一边手指一抖,不着痕迹地将折叠好的飞钞弹入了孙全福的衣袖之中。
“殿下客气了,老奴多谢殿下美意,只是陛下与娘娘尚在等着回音,老奴不敢多加耽搁,还请殿下海涵则个。”孙全福乃是武后的心腹手下,自是清楚面前这位主子跟武后一向不太对路,哪肯跟李显太过亲热,可也不敢得罪了李显这么位有着狠戾之名的亲王,飞钞倒是笑纳了,至于邀宴么,自然是敬谢不敏了的。
“也罢,孙公公事忙,小王自也不好多加搅扰,只是,唔,只是小王却尚有一疑问,还请孙公公赐教。”李显邀宴也就是个客气罢了,这一见孙全福不愿,自不会强留,这便拱手说了一句道。
“不敢,不敢,殿下但有问,老奴自不敢不答。”孙全福虽一心想赶紧走人了事,可李显有问题要问,他自是不敢不答的,这便客气地躬了下身子,满口子应承了下来,只是脸色却显然不是太自然。
“呵呵,有劳孙公公了,小王只想提前知晓一下父皇、母后为小王所定的是哪家的人选,还请公公给个准信。”李显干笑了两声,略带一丝尴尬之色地出言问道。
“这个……”
自古以来亲王的婚事都是皇帝说了算,向来容不得皇子们过问此事的,很显然,李显这个问题问得有些逾制了,然则当着李显的面,孙全福却不敢指出此点,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待要推说不知情,可一见李显眼神锐利如刀般地扫了过来,孙全福心中立马“咯噔”了一下,推脱的话都已到了嘴边,却愣是没敢说将出来,扭捏了两下,这才苦着脸低声回答道:“奴婢来前听闻定了三个人选,好像是起居郎王承家的次女、詹事司直鲁权的长女,再有便是军器监丞陈熙的长孙女,至于究竟定了何人,奴婢走时匆忙,却也不知分晓。”
我勒个去的,都给老子定了些啥货色来着,全都是些小官僚的闺女,该死的老贼婆,老子的婚事还轮不到你来做主!李显一听没有赵琼,心里头立马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暗自咒骂了一声,可脸上却是淡淡地,甚表情都没有,随意地点了下头,便算是知晓了。
“殿下留步,老奴告辞。”
孙全福是一刻都不想再多呆了的,这一见李显没有再往下追问的意思,赶忙一躬身,急忙忙地告辞而去了。
琼儿,你等着,孤这就去洛阳了。李显没有再出言挽留孙全福,只是愣愣地站在了府门处,心思却早已飞向了洛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