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李显面色虽肃然依旧,可心里头却暗自小得意了一回,但却并没有急着去理会诸将们的瞎议论,而是等到议论之声渐小之后,这才轻咳了一声道:“诸公,此物为沙盘,亦即实际地形具体而微者,诸公不妨印证一下往日所见之周边地貌与沙盘同否?“
“像,确实像,此莫非河湟谷么?”
“有趣,还真是神了,此必是我等所在的兰州城,哈,有趣!”
“唔,此乃鄯州,此二处即是伏罗川、伏俟城无疑,妙,实在是妙啊!”
……
一众将领都是久历军伍之辈,每到一地,自是先考察地形地貌,再一对照地图,自是对所处之环境颇有见识,此时比照着沙盘细细一推演,自是恍然大悟,纷纷出言称赞不绝,便是连始终板着脸的三位大将军也频频颔首不已。
“殿下,此物非同小可,若是于行军作战时,能有此类事物在手,当可知己知彼,处不败之地也,实不知何人巧思如此,竟能构建此物。”契苾何力性子较急,人也较耿直,尽管对李显凌驾于己之上心中不满得紧,可却不影响其对沙盘用途的欣赏,此时看得兴起,自也就忘了昨日众人议定的沉默不合作之策,捋着胸前的长须,兴奋异常地大赞了起来。
何人?这玩意儿除了李显之外,当今天下怕也没第二人能整得出来的——小小一副沙盘看起来简单,似乎随便一堆便能成型,其实不然,不懂等高线原理,不识几何代数的话,所能做出来的不过是一堆垃圾罢了,半点用场都派不上,就眼下这副沙盘,乃是李显昨夜熬了大半夜的成果,表面上看,费时并不多,实际上,为了能尽量做到准确无误,不说收集资料所消耗的人力物力之巨大,便是李显自个儿在王府里就不知道花费了多少时间去预制与推演,这才有了眼下这般规模,其中的艰辛与心血着实不足为外人道哉。
“好叫老将军得知,此物虽是小王所造,却非小王所创,实乃是已故太史令李淳风、李老先生一生心血所致,小王不过是按老先生遗留下来的法子依葫芦画瓢地整了回,倒也看得过去便是了。”李显自不可能将前世的那些数理化之类的玩意儿解释出来,也就只能是将缘由一股脑地全都推到了李淳风的头上,左右死人是不会跳出来辩解的罢。
“李老一代奇人,果然是高人做派,竟还有此等遗作,真真令人叹服!”
高偘在朝中时曾得李淳风指点过,对其之能耐知之甚深,这一听沙盘乃是李淳风的发明,立马便释然了,感慨地出言附和了一句道。
“神人,确是神人!”李谨行入朝稍晚,并不曾见识过李淳风其人,可却没少听说***之事,自也知晓李淳风乃大能耐之辈,这会儿两位同僚都对李淳风赞不绝口,他自是不甘落后,咧着大嘴也跟着唱和了起来。
“诸公既是都觉得好,那此番战事之谋划便依此沙盘而为之好了。”李显见火候已差不多,自是不想再多瞎扯下去,这便起了身,缓步走下帅位,施施然地到了沙盘前,一派随意状地提议道。
“……”
一听到李显提起战事,一帮子将军们立马闭紧了嘴,彼此交换着闪烁不已的眼神,谁都不肯就此事表明态度,一时间大帐里的气氛竟就此诡异了起来。
怎地?到了此时还想往回收?门都没有!眼瞅着诸将想要退缩,李显自是不肯就此罢休,压根儿就不去理会众将们的眉来眼去,笑呵呵地指点着沙盘,自顾自地分析道:“诸公请看,这一面面红色小旗乃是我军各部、各隘口要塞所在,计共有四条入吐谷浑之道路,除开昆仑垭口那条不算,大通河谷、河湟谷地之鄯州以及大阪山谷三条通道皆在河西一代,而今属敌我对峙之局,天险共有之,敌军众而我军寡,加之我军新败,倘若敌顺势来攻,则我军难御敌于祁连山外,更惶论收复安西四镇,今陛下有旨,安西丢不得,惟今之计,唯有以奇道胜之,诸公对此可有异议否?”
“……”
诸将尽管心里头已是颇为认同李显的分析,可却全都保持着沉默,甚至故意不去看沙盘,一个个面无表情地站成了一尊尊的木雕泥塑。
“很好,既然诸公都无异议,那以奇克敌之略便算是定下来了,孤有一策或可奏奇效,那便是孤亲率一旅精骑奇袭大通河谷,强渡大通河,杀进敌腹地,不求攻城掠地,但求杀伤敌之军民,以调动贼军全力围剿,倘若能连胜数阵,则敌军必乱矣,诸公大可联合安西都护、右卫员外大将军阿史那道真趁势尽复安西故地,此战若胜,西北当可得数年之绥靖,诸位对此可有甚疑虑么?”诸将玩沉默不合作,李显却假作不知,就当众人已同意了总体战略,自顾自地将具体的实施办法述说了出来,一派轻松自如之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