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将近,本就已是盛夏时分,久旱无雨之下,天自是更显热得慌,这才巳时不到而已,气温已是高得吓人,纵使是身着单衣躲于阴暗处,也难逃热浪之侵袭,更别说穿着整齐的朝服立于热辣的日头之下了,这等如处火炉的苦楚当真不是那么好挨的,一众站在东宫门外的大臣们早已尽皆汗透重衣,全都宛若是水里头刚捞上来的一般,可却无人敢稍有轻动,不单因着高宗将至,更因着太子李显就站在众人之前。
君前失礼可不是闹着好玩的事儿,诸臣工们自是不敢在这上头有甚闪失的,只是安静归安静,一众人等望向李显的目光里皆满是复杂之神色,原因无它,只因诸臣工们不止知晓了,先前也曾见识到了啸聚南大街的难民潮之规模有多惊人,亲近武后的大臣们固然是幸灾乐祸地窃喜着,而亲近李显的大臣们则不免忧虑在心,可不管内心里究竟是怎个想法,在这等场合下,却是谁都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只能是静静地恭候着高宗与武后的到来。
“天皇陛下、天后娘娘驾到!”
等待复等待,直到巳时已至,望穿秋水的一众朝臣们总算等到了御驾的到来,但听鼓乐喧天中,旌旗招展,一大队羽林军甲士精神抖擞地护卫着一辆金碧辉煌的金铬车从则天门迤逦而来,随着程登高一声尖细而又高亢的喝道声响起,车帘子一掀,一身明黄单袍高宗与身着紫色长裙的武后已在一众小宦官们的服侍下,弯腰行下了马车。
“儿臣(臣等)叩见天皇陛下,叩见天后娘娘。”
一见到高宗与武后露了面,早已等候多时的李显等人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按品阶高下抢到近前,各自大礼参拜不迭。
“诸位爱卿都平身罢。”
天虽热得紧,可却是无碍于高宗的好心情,此际,面对着众人的大礼参拜,但见高宗满脸笑容地虚虚一抬手,和煦地叫了声起。
“臣等多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宗既已叫了起,诸臣工们自是不敢怠慢了去,依着惯例齐声谢了恩,纷纷起身站到了两旁。
“父皇,母后,儿臣已着人备妥了诸事,请父皇、母后随儿臣入内就座。”
见礼一毕,李显也没敢让体弱的高宗在日头下多暴晒,忙不迭地上前一步,躬着身子请示了一句道。
“嗯,好,显儿前头带路罢。”
尽管高宗一下马车伊始便有两名小宦官及时地为其撑起了华盖,算是挡住了热辣的日头,可这才方在宫门处稍耽搁了一下,便已被闷热的天气憋出了一身的大汗,自是不想再在这地头上多呆,这便笑着应允了下来,由李显陪着向深宫里行了去。
“臣妾叩见陛下,叩见娘娘!”
“孙儿给皇爷爷,皇祖母请安了!”
高宗等人方才行到宾善门前,却见王妃赵琼以及明月公主、嫣红各领一子迎上了前来,各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免了,重义啊,来,到皇爷爷这儿来。”
高宗人虽是弱懦了些,却是极重亲情,尤其疼爱儿孙,特别是长得粉雕玉琢般的李重义最得其欢心,自打二月份以来,高宗可是没少专门宣李重义进宫作伴,这会儿见到了爱孙,哪还顾得上理会一众媳妇们的见礼,胡乱地敷衍了一句,便即笑容可掬地朝着李重义招手呼唤了起来。
“皇爷爷。”
别看李重义只有六岁,可心思却是相当之活泛,该沉稳时严肃,该卖萌之时,却也厉害得紧,高宗方才一呼唤,这小家伙已是兴冲冲地扑到了高宗怀里,带着撒娇意味地唤了一声,小嘴别提有多甜了。
“哎,小义啊,这两日没进宫了,想不想皇爷爷啊?”
高宗本就甚少为帝王的威严,此时搂着小孙子,更是浑然一老翁,舔犊之情一发,也不管身后等满了大臣们,笑呵呵地便逗弄起了小重义来。
“有啊,孙儿可是天天想皇爷爷来着,只是义儿得习文,还得练武,不能天天陪皇爷爷啊。”
小重义耷拉在高宗的怀里,仰着头,一脸遗憾之色地说着,童声清脆而又悦耳,当真是可爱到了极致。
“是这样啊,那小义都读了甚书了,说来与皇爷爷听听可好?”
高宗怜爱地刮了刮小重义的鼻子,笑呵呵地问了一句道。
“回皇爷爷的话,义儿已是读完了《千字文》,先生都说了,从下月起,就要教义儿《论语》了,接下来还有《春秋》、《大学》、《史记》等等,好多好多的,义儿可都算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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