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如此?朕不是已下旨放粮了么?为何灾民还会啸聚而来?这,这,这……”
为帝王者纵使再体恤百姓,心底里终归是绷着根防民的弦,哪怕是高宗这等算不得贤明的君主也不例外,短暂的震惊过后,便是无尽的恐慌,可怜高宗身子骨本就不甚结实,再被一吓,整个人已是哆嗦得有若筛糠一般。
“回陛下的话,据奴婢所知,乃是因盛传东宫将开仓放粮之故,大批灾民方才赶来就食,只是这人数着实惊人,据目测,已超过二十万之多,薛大将军与契苾大将军都已率部赶至,奈何灾民人数过多,已是大势难阻,特遣奴婢前来告急,望陛下早做圣断。”
一众朝臣们虽大多知晓市面上疯传的谣言,可大多不清楚这谣言是如何来的,自是无人能答得出高宗的问话,只能是面面相觑地呆立着,倒是那名前来报信的近侍还有些胆略,紧赶着出言解说了一番。
“圣断?啊,快,下令调军,快,传朕旨意,调军平乱!”
高宗本就不算甚胆壮之辈,这会儿已是彻底慌了,哪顾得上去多想事发之缘由,一迭声地便嘶吼了起来。
“陛下且慢,此时万不可调兵,一者时间来不及,二来激发民变恐有大祸,微臣以为此事既是因太子殿下豪言而起,想来太子殿下必有解决之良策,臣等恭请太子殿下主持其事。”
调兵平乱固然可以解决眼下的问题,可后患却是颇多,再说了,真要是调了兵来,那岂不是让李显躲过了一劫,这自然不是武后一党所乐意见到之局面,正是出自这等考虑,不等近侍应诺而动,贾朝隐已是一派惶急之色地抢了出来,毫不客气地将难题一把便推到了李显的身上。
“陛下,贾相所言甚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值此危机关头,还是让显儿先去试试好了。”
武后设下如此大的一个局,为的便是狠狠地削一下李显的威风,自是不会放过这等煽风点火的良机,也不等群臣们有甚反应,已是抢先出言肯定了贾朝隐的进谏。
“这样啊,唔,显儿,你可愿为父皇解此危厄否?”
高宗本是个无甚大主见之人,此时听武后肯定了贾朝隐的说法,调兵平乱的念头也就此打消了去,只是又担心李显无法应对危局,不免稍有些犹豫,可到了底儿,对事态的忧虑还是占了上风,这便愁容满面地望向了李显,试探地出言问了一句道。
“回父皇话,儿臣愿勉力一试!”
李显自然知晓自个儿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局,但却一点都不介意,在他看来,武后设下的局最终的结果也就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罢了,不过么,李显也不想将话说得太满,这便面色凝重地朝着高宗一躬身,出言谨慎地回答道。
“嗯,那好,一切以小心为上,若不成,也切莫勉强。”
一听李显同意了这个明显有些强人所难的要求,高宗的心里头虽是稍松了一些,可愧疚之心却是又起了,这便不甚放心地叮咛了几句道。
“父皇放心,孩儿去去便回。”
李显虽是无惧于武后所设的局,但却也不敢大意了去,只因盲从的灾民一旦真闹起了事来,那后果可是相当之不堪的,自是不想在此多加耽搁,这便恭敬地应答了一声,疾步便出了凉亭,领着数十名亲卫便行出了东宫,径直赶往羽林军的封锁线之所在。
东宫门外的小广场边缘,一身甲胄的薛仁贵与契苾何力两位羽林军大将军各自策马立于阵前,其后头是排列整齐的四千名羽林军官兵,一个个刀强出鞘,弓弩齐张,虽无言,杀气却是腾空直上,戒备不可谓不森严,可饶是如此,两位老将却依旧是满脸的紧张之色,只因他们所要面对的不是武装到牙齿的敌人,而是手无寸铁的灾民,杀又杀不得,劝又难以劝得动,这令两位久经沙场的老将都很有种无处着力的烦闷之感,只能是无奈地盼着高宗的圣旨传来。
“报,二位大将军,第一道防线已被突破,灾民正在向第二道防线涌来!”
圣旨迟迟没有传来,倒是前方策马冲来的一名骑兵却是给二位老将带来了个不算小的噩耗。
“再探!”
左右羽林军大将军说起来是平职,可薛仁贵的军中资格比契苾何力要高出一大截,自然便是由其做了主帅,这一听骑哨传回的消息极其不乐观,薛仁贵的眉头立马便紧锁了起来,可也无甚特别的吩咐,只是面色阴沉地一挥手,便将那名骑哨打发了去。
“薛将军,这么等着可不是办法,第二道防线怕也很快就将不保了,你我身背护驾之责,怕是得做好最坏的打算才是。”
相对于薛仁贵的沉稳来说,契苾何力可就相对要急躁了些,眼瞅着薛仁贵半晌无一决断,心可就急了,这便压低了声音地提点了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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