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甚共识,自不免稍有些顾忌,这便偷眼瞄了下兀自浑浑噩噩的高宗以及不动声色地端坐在下首的李显,从牙缝里挤出了个硬梆梆的字来。
“多谢娘娘隆恩。”萧明一丝不苟地谢了恩,而后一抖袖子,伸手将手中的折子摊将开来,悠扬顿挫地宣读道:“臣,萧明启奏陛下,兹有衮州刺史骆宾王,文名卓著,既久任庙堂之高,又有牧一方之苦劳,自入仕以降,考评皆甲,其人贤也,足堪大任,而德才又高,历任御史台之际,刚直不阿,屡参宵小……是故,微臣与越王殿下皆以为骆宾王乃不世大才也,今洛阳府尹有缺,当以其为之,不愁地方不绥靖,微臣与越王殿下皆愿保举之,恳请陛下圣裁!”
“嗡……”
这一听萧明居然与越王联了本章,不明内情的众朝臣们既惊且疑之下,登时又哄乱地私议了起来,满大殿里噪杂成了一锅粥。
“臣反对!娘娘,微臣以为骆宾王固是才高之人,然生性刚愎,以之为御史,当可纠察宵小,可以之为洛阳府尹,却乏调和之能,若一味过刚,地方岂能绥靖焉,此议万万不妥,臣恳请陛下、娘娘明察!”
武后一方显然对萧明的折子早有了应对之策,不等武后有所表示,李適已是率先跳了出来,高声反对道。
“陛下、娘娘明鉴,微臣也以为此议不妥,骆宾王虽久在中枢,然,任职地方却不过半载,未见牧守之功也,须详加考察方可大用,此时就任洛阳府尹,非其所能也,实不可不察!”
“陛下,娘娘,臣也以为骆宾王并非洛阳府尹之佳选,当另议!”
“陛下,娘娘,微臣以为李御史所言甚是,过刚则易折,乏柔不足以牧守中枢之地!”
……
武后一方人多势众,火力自是凶狠得紧,群起而攻之下,反对之声势大涨,愣是压制得萧明连辩驳都来不及。
到底还是缺人手啊!尽管早就预计到会有眼前这么一幕,可真见着了萧明孤立无援地受攻之场景,李显的心里头还是忍不住有些郁闷——不是李显不想发动心腹之臣发动反攻,而是实在没人可用,原因无它,萧潜、契苾何力等够分量的朝臣都是武将,本身口才就有限,加之文武有别,在这等场合下,本就不适合出头抗争,而文官那头,除了萧明之外,也就只有李度、王方明等数名各部郎中令,不过勉强够上朝的资格罢了,人微言轻,压根儿就上不得台面,至于越王那一方么,自是压根儿就指望不上,别看其在萧明的折子上联了名,可那是被李显逼的,心里头其实并不乐意,又怎可能在此时冒着得罪武后的可能性强行出头,到了如今这个份上,李显纵使不想,也不能再保持沉默了!
“儿臣启奏父皇、母后!”
一片噪杂声中,李显缓缓地站起了身来,眼神凌厉无匹地环视了一下正自嚷嚷个不休的武后一党,强大的气势陡然而起,瞬间便压制住了后党们的吵嚷之声,而后一旋身,面朝着前墀之上的高宗夫妇,深深一躬,声线平和地开了口,音量虽不甚大,可穿透力却是极强,登时便令兀自迷糊着的高宗猛然惊醒了过来。
“啊,显儿先前奏了甚事,朕没听清,且再奏来好了。”
高宗先前因李贤之死而伤感万分,思绪走了神,哪怕大殿里都已是吵成一团了,他也只当是耳边风,压根儿就没去理会,此际被李显震醒过来,自不免有些茫然,木讷讷地看了看站在殿中的群臣们,又望了望立于前墀之下的李显,冒出了句令人啼笑皆非的话来。
“儿臣启奏父皇,先前韦夕机因绥靖地方不利,已被贬雷州司马,如今洛阳府尹出缺,诸臣工或有言由范履冰、范少尹接任,也有主张由衮州刺史骆宾王调任,彼此相争不下,以致哄乱难免,儿臣以为此事须得父皇圣裁才是,恳请父皇明断!”
李显先前是背对着前墀,自是看不见高宗的表现,可也知晓高宗必然是浑噩到不理外事的地步,若不然,也不会坐视其一手提拔起来的韦夕机被贬而不发一言,此时一听高宗如此问法,又怎会不知实情正如自己预料的那般,这便不厌其烦地将事情的经过描述了一番。
“什么?韦夕机被贬了?朕何时有此决断?”
韦夕机一向深得高宗的信任,否则的话,也不会将洛阳府尹这么个要职交到其手中,这一听心腹之臣居然被贬了,登时便是一阵愕然,狐疑万分地巴眨了下眼,一迭声地追问了起来,此言一出,满堂大臣尽皆陷入了石化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