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当中传开的时候,所有的将领,士卒,乃至于其他的六位诸侯王,都将自己的质疑,给深深的藏进了心底。
一连三次的命令,已经足以证明,这位执掌大军的吴王刘濞的内心,是如何的坚决!
而大军当中,军令如山,如论有如何的不解,不满,军令既下,便都得等到之后,再做分说。
只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五十余万的大军,就已经是完成了从静而动,从乱而整的变化,整整齐齐的,以万人为单位,在黄河南岸铺开。
而同样的,在大军整顿的同时,高高的帅台,也同样是在黄河之畔矗立了起来,帅台之上,灯火通明,而吴王刘濞,正一身的甲衣,手持长剑,立于帅旗之下,其头顶上,是在暴雨中猎猎而动的旌旗,哪怕是浑身都已经湿透,但此刻这位甲衣兜鍪的吴王刘濞,却依旧是显露出了无与伦比的英武之气来。
在这帅台的周遭,是百余多个背着不同令旗的传令兵,而在这些传令兵的拱卫之间,则是另外的六位诸侯王。
不过此时,这六位诸侯王,在这暴雨之下,身上的衣衫,都是有些凌乱,颇有几分狼狈的模样。
“吴王兄,这五十万的大军,难道就是来陪你过家家的么?”
“你一声令下,大军渡河,令五十万大军顷刻间,集结于此。”
“如今,你看这滚滚波涛,大军如何强渡?”帅台上,看着下方旌旗涌动的大军,矗立与黄河之畔,足足半柱香的时间之后,六位诸侯王当中,胶东王刘昂才是悄然往旁边移动几步,靠近了刘濞,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虽然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但其言语当中的不满之意,却彰显无疑。
“孤,自有主张!”帅旗之下,刘濞身形不动,只是用目光,在胶东王刘昂的身上,一眼扫过,然后就再也不做理会。
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吴王刘濞,早已是没有了后退的余地,要么,就是那四位合道半仙的谋算得果,今夜,会有渡河之机,要么,就是他自己如同那烽火搏佳人一笑的幽王一般,成天下笑柄!
除此之外,没有第三种可能!
……
绵延不绝的鼓声,响彻四方,便是在黄河以北的黄河大营当中,那鼓声,也同样是清晰无比。
“娘叻,对面真的是失心疯了?”
“连个年都不打算让人好好过?
鼓声之间,无数的士卒,一边咒骂着,一边从温暖的营帐当中出来,披上冰冷的甲衣,在凛冽的寒风中,于营寨的各处集结。
而太攀,同样是从营帐当中出来,抬起头望着穹天之上,陡然出现的星光,然后,绵延千里的雷光闪过,紧接着,豆粒般大小的雨滴,劈头盖脸的淋漓而下。
“冬雷!”
“暴雨!”
“都不是好兆头啊!”旁边有声音响起,却是袁盎。
雷光的映照之下,那袁盎的脸色,一片的苍白。
“云先生以为,对岸的叛军,突然惊扰喧哗,想要做什么?”
“还有这天象,陡然变化,又象征着什么?”雨水落下的时候,袁盎身边,便是有侍者为其撑开了雨伞,而同样的,太攀体内的真元,也是稍稍一荡,环绕于太攀的周身,将那浩荡的雨水隔开。
“不管他们想要做什么,这黄河天堑,始终都是黄河天堑。”太攀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这营寨之外。
“若是太尉有什么放不下心的,令人出去查探一番,也便是了。”
“不过此时,年节将近,大军也颇有几分懈怠,这一番惊扰,也未必不是好事。”
“话虽如此,但攻守之势明显,若是那叛军用这等疲兵之计,等过了年节,我军怕也无力作战了。”袁盎摇着头,脸上满是无奈。
七王叛军,兵多将广,趁夜渡河,不是不可能,若是叫他们派出精兵,在河岸站稳脚步,那这黄河天堑,就真的是要丢了。
是以,哪怕明知,在这暴雨之夜,七王大军渡河的可能性极小,袁盎也不得不派出了巡逻的小队,顶着暴雨,在河岸边巡逻起来,同样的,太攀也是遣了几个精明的修行者,隐于那些巡逻小队的身边,和那些巡逻兵一起,在河岸边巡视起来。
“今冬,比起往年,倒是要冷上不少。”看着自己面前,裹了裹裘衣的袁盎,太攀随意的感慨了一句。
“是啊,尤其是今日。”
“既是三九,又逢大寒!”袁盎哈了口气,“不过,过了今天,就好多了。”
正说着,夜色当中,寒意越发的浓烈起来,似乎是要将整个冬季的寒意,都凝结于这一夜一般。
暴雨之下,便是太攀,也是感觉到了一阵瑟瑟的寒意。
“冰雨?”太攀抬起头,头顶的雨水当中,无数的火光在其中折射跳跃,连成一片,而这个时候,太攀才是发现,这暴雨当中,已经是有无数的冰屑夹在于其间。
“看样子,这三九之夜,怕是要有一场冰雹了。”
“以我之见,太尉还是令众军避雨吧。”
“不然明天放晴之后,众军士当中,怕是不少人,都要赶上风寒。”——在这个时候,便是那些在外巡逻的军士们也不曾注意到,那浩浩荡荡的黄河上,已经是有一层霜白色,飞快的蔓延开来。
这黄河,正在结冰!
这霜白色,那些巡逻的军士以及修行者们,目光偶尔会从上掠过,只是没有任何人,会将这霜白色,和黄河结冰联系起来——因为自汉帝国立国,距今整整三千年,这黄河上,就从来没有封冻结冰过。
这霜白色,不被那些巡逻的军士们注意,但在黄河以南,那些捱着这冰雨,依旧是甲衣皆备的矗立与黄河以南的五十万大军眼中,那浩浩荡荡的黄河的河面上,飞快的蔓延开来的霜白色,却是分外的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