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不会看错,而且当那个人跃升起来变换站立方位的时候,我便进一步确认了她的身份:龙格女巫,也就是突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的唐门高手唐清。
是唐清,就在左前方最高的一层飞檐上,她在观察我们,难道你看不到?我转脸向着唐心。她骇然退了一步:风先生,你的眼睛在冒绿光,有什么问题吗?
从她的两颗乌黑眼眸里,我真真实实地看到了自己双眼里正有两个绿色的斑点在闪闪发光,那是因为巨蛇蛇胆的功效被长久保留了下来,我拥有了高于常人的敏锐洞察力。
没有问题,但我想下去看看。我指着古建筑前的大片平整空地。
关于大哥杨天与苏伦的下落,或许无所不能的唐清可以给我一些提示,几次或长或短的见面交手,我都强烈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行,他说过,这片地方属于两个能量团交汇战斗的死亡之地,随意冒进,只会成为能量之战的牺牲品。唐心扣住我的胳膊,不肯放手。
山岩下面的空地约有三十米见方,用切削得平平展展的青石块铺砌,左右两侧一直延伸到石壁脚下,并没有任何可以离去的路径。表面上看来,那么广阔的一群建筑物竟然没有一条可供车马行走的大路。
宫殿的可见部分长有五十米,宽度则超过七十米,楼阁层层叠叠,不可尽数。
我一定要下去,有人还在等着我搭救--我要挣脱她,唐清正在雾气里向我缓缓招手。
风先生,不要冲动,这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世界,这里有更玄妙的生存法则!唐清十指上的力量瞬间加强,百死神功的潜力迅速发挥出来,紧紧地锁住我的右臂。
她在向我招手,你能看到吗?我向雾气中指着,唐清的影子犹如飘忽不定的鬼魅,不断地更换着站立的位置。
唐心越发困惑:我看不到,那里只有雾气。
我仰面向上看,一片昏朦之中,隐约有琴声跌宕而来,韵律古雅之极。
那么,你听到琴声了吗?我再问。
唐心又摇了摇头:风先生,一定是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了,我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
我回身向着隧道望去,两侧岩壁上的屏幕正在次第熄灭,满眼里只有石头表面发出微弱的白光。从金蛋到达这里,其间场景的每一个变换都快得让我无法定下神来思索,当脚下突然出现阿房宫的古建筑群时,千头万绪更是紊乱到了极点。
我曾在幻觉里见到方眼武士,他呢?会不会也有同样的思想经历?知不知道这一点?唐心复述过的那些话,是真的?假的?抑或是真真假假?拥有绝顶轻功、弹指间杀人于无形的唐清身上又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异变?
宇宙航行这项伟大的工作是从美国人的登月计划开始的,人类遨游太空的梦想正在一步一步实现,并且对于航天器的研发成就也在呈几何速度提升。最新的美国权威航天杂志《明天》曾有一个著名的讨论专题,核心内容就是关于时间逆变的困惑。
当航天器的前进速度达到一个理论数据时,大约在等同于光速到五倍于光速之间,则栖身于航天器里的地球人将会在广义的时间概念上与自己的同类脱节。简单来说,他们会游离于时间之外,不再与我们的地球有任何关系。
我猜想方眼武士就是这样一个人,他驾驶的航天器发生了某种异变,速度突然提升到无法想象的地步,才会在时间逆变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进入了错误的轨道,目标转移,直接回到了出发的原点。
唯一不同的是,空间没变,时间却错乱了几千年,从二○○七年的世界进入了秦始皇一统天下的年代。
这种假设存在很多人类物理学上无法解释的谬误,但却真实地发生了,所以才有山腹下面这个诡异浩渺的世界。
风先生,他说过,现在的唐清已然迷失了自我,身体被另外的一种思想占据,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如果不是她的突然袭击,我也不会由悬崖上面直跌下来,笔直下降的高度至少有几百米--
我忍不住打断她:唐小姐,你有没有到过崖下?
悬崖下的雾气里曾经传来歌声,有歌声必定有人存在。假如那唱歌的人就是苏伦,她又是如何从山外的失踪地点突然之间转移到那里去的呢?
当然没有,他在半空之中救了我,轻功高明有如飞鸟一般。一提到他,她便浅浅地笑起来。
那悬崖有多深,他提到过吗?我继续追问。
那是他从没到过的地方,仪器探测表明,下面存在一个无法估计的巨大磁场,甚至比南极上空臭氧缺口里的能量更大。
我长吁了一口气,隐隐地有些失望。假如方眼武士也无法探究崖下的话,这件事的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唐心一直凝神向前望着,忽然叹了口气,放松下来:风先生,那边并没有人。
一阵风吹来,她的长发与狐裘同时飞扬,让我记起了在手术刀的别墅时,老虎为了她的畏寒,竟然请主人重新铺设了地毯。那份细致轻柔至极的呵护,让任何人看了,心底都会有一层偷偷的感动。
父亲说过,我的心是冰做的,不会为任何人所动。她按住飘飞的衣襟,清秀的眉渐渐挺拔昂扬起来,我一直以为,老虎是暖化那块冰的人,但他倾尽所能,却只融掉了整座冰山上的一滴水。
我很想告诉她,老虎为了追随在她身边,曾经决然推掉了文莱公主的求婚、拒绝了新加坡最年轻女富豪的橄榄枝。如果老虎没有遇到她,未来的人生将是临风快意、洒脱不羁的--但我什么都没说,或许是上天的故意捉弄吧,让他们相遇,然后同行,最后却只剩下一个无法挽留的结局。
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唐心低声吟诵着前人的诗句,一刹那间,她脸上的神情充满了无法拆解的矛盾。
我会劝慰老虎,他是豁达放浪的江湖游侠,什么事都很容易想开的。我不忍心看她的悒郁,那会令我想起发生在北海道枫割寺里的一切。
她忽然摇头,眼眸里划过一丝无言的恐惧:风先生,我想这一次所有人都没办法逃过命运的劫难了,解释和劝慰已经没有意义。
哦?你的意思是--一声穿云裂石的尖啸蓦地从薄雾深处传来,那层雾气一下子散尽了。就在楼台飞檐的最高处,黑衣的唐清独自当风孤立着,像是一面紧紧绑缚着的旗帜。
我做过一个梦,阿房宫就是我的归宿,爱和生命将在这里同时死亡……唐心急促地回答。
尖啸声再起,唐清腾身而起,六条手臂一起展开,如同一只瘦削的蜻蜓向前飞掠着,停在古建筑的入口门楼之上。
这就是那个梦的一部分,她只是傀儡,真正拥有毁灭性力量的那个人永远都藏在黑暗里。唐心放开了我的手臂,双腕一颤,嚓的一声,掌心里弹出一张精巧如书本的超薄弩匣。
洞口高出地面约三十米,所以唐清必须仰视才能看到我们,但她始终垂着头,只是不停地振动着自己的手臂,在灰色的瓦垄背景里,透着令人窒息的诡异。
薄雾散尽后,我才清晰地看到了阿房宫的全貌,宫墙、楼阁一直向前延伸着,至少有两千米远。比起《阿房宫赋》里的叙述,眼前的这个建筑群可以被称为微缩了的阿房宫,只是我并不清楚有人在山腹下面把它搭建出来有什么意义。
我要下去了。唐心退开一步。
你不是说过,下面是能量场交汇之处,极度危险?我转述她的话,如果唐清真的向我们发动进攻,该出手抵御的将会是我。
对,但这是一场死约会,我们两人之间只能留下一个,不是她死就是我死。唐门弟子之中,本来的命运构成就是两两相克,只有这样,才能优胜劣汰,将最优秀的血统传递下去。
弩匣上的寒光映亮了她的脸,此时的她,才算是真正令天下人胆寒的唐门准当家人唐心。
为我祈祷吧--她高昂着头,沿那道石阶缓步向下,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恐惧。
我紧随在她身后,刚刚走下两行阶梯,方眼武士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来:不必担心,唐清只是傀儡,生死操控在别人手里,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威胁。你去,只会令局势更混乱,要知道,蜀中唐门的武功深不可测,她也并非表面看起来那样弱不禁风。
他的出现永远是悄无声息的,连我的第六感都侦测不到。
那么,这场战斗还有什么意义?我冷冷地反问,并不回头,一直关注着前进中的唐心。即使她永远不可能成为老虎的爱人,我也不想看她如红小鬼、卫叔一样血洒当场。
石阶的总数超过百级,唐心下行三十级后,已经与唐清处于同一平面,中间相距约三十米,双方冷冷对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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