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确实只是和我听听歌叙叙旧,从小餐厅出来之后,我又给韩愈打了电话,她说周末要再次去绵山玩。 于是我就给她布置了一个写生的作业,谁知道这张画成了今后她被迫离开程家的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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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似乎挑得不对,周末的绵山热闹的不像话,大大小小的登山队伍在不同的野径上行走,环视四周,不少都是一家三口,小孩叽叽喳喳的闹个不停。秋暮的绵山,到处都能看到红透的丹枫,层层叠叠,随着淡雅的微风,徐徐而动,越是攀向高处,越是能看到满山尽是张扬的深红,看久了,竟生出一种缠绵悱恻的感觉。
韩愈掐着腰,鸭舌帽下的脸带着笑意,就这么任双眼沉迷在红枫的魅惑中,怪不得古人说乱花渐欲迷人眼。她站在凉亭旁边的大石上,远眺绵山脚下的小村落,不禁升起一股羡慕。
“喝水,呆望什么呢?”程远穿着淡灰色的polo衫,也戴着鸭舌帽,站到她身边,递了一瓶刚买的冰水给她。
“没什么,就是想家了。前段时间打电话回家,我妈说奶奶身子骨不行了,叫我过年无论如何回去一趟。我家也在山脚下。”韩愈喝了一口水,又像山道下看去,问:“孩子们还没上来?”
“嗯,估计在那些小摊上买东西。”程远也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小村庄偶尔飘过一两缕炊烟,淡淡的如同薄雾,“年底要忙的事情还很多。”
韩愈了然的点点头,程宏死后她要守丧,回娘家是各种避讳,那时候不回娘家,她母亲也没说什么。记得小程惜出生过百天的时候,乡下的母亲拎着一篮土鸡蛋来锦城,母女俩抱在一起痛哭了一阵,母亲甚至提出过改嫁的建议,但都全都被程远驳回。时光如梭,韩愈这八年仍旧没有回过娘家,母亲每次在电话都是一个劲的骂,说她不孝,次数多了,母亲也知道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渐渐也不骂了,逢年过节仍旧打电话过来问候,言语中仍旧希望她不忙的时候,回娘家看看。
“不过,年初四我可以陪你回去看看。”程远转了话锋,他很不喜欢韩愈回娘家,不知道为什么,他已经难以忍受哪怕是一天,韩愈不在程宅。这心思和任性的小孩没什么两样,但当事人明显不这么觉得。他觉得韩愈就该呆在程宅,至于韩愈的娘家,是在康城附近的山沟里,程远有几次出差都与那座山中小村擦过,那地方是偏远的穷乡僻壤,一想到穿着长裙的韩愈站在那里,他就觉得很不协调。
“真的?”韩愈立刻看向了他,满眼的期待,但也仅仅是开心了几秒,她又回过神,公公上个星期打电话回来,说是今年也不回家过年,照旧是视频问候,“过年的时候,你得去思羽家里,头一年,得多注意。”
订婚的日期没有定,过年期间无疑是最好的时候。韩愈这么说着,就低下了头。明明就是这么个简单的低头动作,看在程远眼里确是柔柔怯怯,他没说什么,看到她的马尾松了,就替她松了皮筋,轻柔的抓了两下白皙的头皮,指腹带着温暖,揉了两下,说:“思羽家当然会去,可总不至于从初一吃到初四?你又在想些什么?”
“这么多人看着呢,我自己扎辫子。”韩愈窘迫的四处看着,他当这里是在家吗?多少双眼睛在附近。
“好了。”程远替她扎了一个高一点马尾,发现她的发梢有些分叉,说:“没事就多和思羽去美容院,你知道的,锦城一半以上的美容院都是艾家的。”淡淡的移开视线,从山下吹过来一阵冷风,吹起了韩愈耳际的软发,程远向来最钟爱这一头不染尘埃的乌发,忍不住伸手在她头顶轻轻揉了两下,问:“你最近在忙些什么?你房间的灯,十二点过后还亮着。”
“啊?没有。看看书。”韩愈坐在了凉亭的赤栏杆上,浑身都像是爬满了蚂蚁,一阵又一阵的轻咬。程远终究是变了,无论是床上床下,他都有点例行公事的味道,该交代的事情会交代,该讲明的事项会说清,该询问的事情会开口,但从口气可以听得出,程远并不在意她的答案是什么。韩愈觉得,他们的荒唐的八年也许就会在这种不温不火的情况下,悄无声㊣(4)息的结束。
何其不幸,又何其有幸?有时候韩愈会自暴自弃的想,自己对于程远而言,不过是袋随手就可以拆开下锅然后吞食入腹的方便面,他会变着法子吃,有时候直接煮;有时候混着其他面一起吃;有时候煎个蛋放上几片西红柿,再配点小葱,觉得入味了,再大口进食。这种比喻令韩愈自己都莞尔,与那些包养情人压根就没区别,除了两个人背德的关系。
听说程依依那丫头最近喜欢上了cosplay,成天变换着各种各样的造型,都是些奇装异服的动漫人物,说话也左一句日语又一句日语,韩愈闲着没事就照着动漫人物的样子给女儿上妆。韩愈觉得,其实自己也是在玩角色扮演,有阵子程远买了不少设计怪异的制服,硬是逼着她换上,那些衣服都有个特点,该遮的地方什么都遮不住。
“孩子们来了。”韩愈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年初四若是程远陪她一起回娘家,那也可能是个很明显的暗示,比如说,程远会趁此彻底结束二人之间的关系。
“妈妈!”小程惜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扑在韩愈怀里,“妈妈,你和二叔走这么快干嘛?”
“佛珠谁买给你的啊?”韩愈摸着带檀香的佛珠,看向朝这边走来的柳恢和程依依,二人手拉手并排走着,今天的程依依没有作怪,很乖巧的水红色运动装。程非凡手里拿着两个袋子,应该是刚才这几个小家伙买的东西。
“啊,是姐夫买的!”小程惜笑眯眯的说,觉得柳恢这个姐夫真是老实可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