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宫里赏赐的,家父不喜喝酒,便没有运回去,留在京里了。”
老黄笑了笑,宫里御赐的美酒,居然没有运回家,留在京里,这世上也只有少数几个家族干得出来。
抬眼看着河里的船,船的吃水线很深,显然装满物资,王奋也同样看着,轻轻叹口气:“黄河解封了,可以通行了,咱们从去年夏初谈到现在,依旧没有达成协议,真是令人遗憾。”
“达不成协议,那是你家老祖宗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个责任不在你我。”老黄的神情轻松得多,王家那位老祖宗的条件丝毫没变,如果以前还不知道他的目的,现在几乎完全明白,那就更不可能让步了。
与老黄相比,王奋的压力就更大些,开春以后,老祖宗的信一封接一封的催促,可条件丝毫不变,而瀚海商社显然不能接受。
“家里又催了,”王奋叹口气:“咱们这出戏要演不下去了。”
“演不下去也得演,”老黄大有深意的笑了笑,王奋没有觉着什么异样,与这老东西打交道几个月了,对方的强硬或许不如柳寒,但狡诈圆滑绝对有过之无不及,真不知道这柳寒是从那找到的这样一个人。
“王兄,给你一句忠告,这段时间不要回冀州,也不要到扬州,最好就是留在帝都。”老黄说道。
王奋没有理解,只是苦笑下:“完不成谈判,我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老黄也不点明,俩人笑盈盈的跟往常一样胡扯几句后,王奋又把话题拉回来。
“黄兄,老祖宗催得急,你多少也得给我个回话,就算敷衍,也让小弟可以过关不是。”
老黄眉头微皱,心中暗暗不安,自从拿到那封信后,他便暗自通知萧雨,向冀州和齐国派人,密查王家和齐国的动向,到现在为止,他还没得到回报。
略微想了想,老黄笑了下说:“好吧,王兄,看在你的面子上,冀州的船可以通过黄河水道,但有数量限制,船不能超过八百料,载货不得超过一百石,你王家和与王家有关的商家,船队不能超过三条,你看这个条件如何。”
王奋心里迅速琢磨下,忍不住苦笑,这条件老祖宗绝不会答应,太苛刻了!不过呢,这倒可以搪塞下老祖宗。
“王兄,别怪我没提醒你,”老黄狡诈的笑了笑:“咱们没有谈出结果还好,若谈出了结果,你的安全可要小心了。”
王奋心中不由叹口气,这事当然不会忘,他现在是两难中,自己本就是老祖宗的弃子,留在帝都,将自己请来的高手调走了数个,导致自己的护卫实力下降,凭空给柳寒制造出暗杀机会,好在柳寒没有上当,反而提醒自己注意内奸,正因为如此,他才与老祖宗彻底翻脸,与柳寒合谋扳倒老祖宗。
这个冬天,他以各种理由,将自己的人调到身边,但他依旧不敢彻底相信,倒底那个是老祖宗的人。
“我明白,”王奋迟疑下问道:“黄兄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老黄摇摇头:“你家那位老祖宗深谋远虑,将王家经营得铁桶一般,那有消息泄露出来,不过,有时候,感觉很重要。”
老黄忽然意识到,那位老祖宗之所以这样急迫,恐怕就是担心信件曝光,所以准备急着采取行动,想到这点,他背心不由冒出股股冷汗。
在大晋八百年的历史里,有过数十次造反,这里面有夺位之争,有藩王谋反,也有门阀世家谋反,每次的理由各不相同。
历史是胜利者写的,武宗皇帝实际便是谋反登基,他是当时皇帝的第三子,太子原本是大皇子,史书上记载的是太子荒淫无道,得知要被废黜后,举兵谋反,武宗皇帝奉命平叛,可实际上,武宗皇帝是在一场宫廷政变中上台的。
类似的例子还有,大晋八百年了,大义的名称已根深蒂固,这王家老祖宗若是自立,恐怕会遭到天下围攻,这是下策。
这王家老祖宗估计要采取相似的手段,他不可能自立,种种迹象显示,他是想推举齐王,估计是清君侧这样老套的口号。
但若是清君侧,那就要速战速决,一举杀入帝都,逼皇帝下罪己诏或退位,将齐王推上大位。
可若是这样,那战术上便该速战速决,迅速突入帝都,攻进皇宫,抓住当今皇帝,否则,一旦皇帝走脱,大军困于坚城之下,等待他们的只能是败亡。
可若要达成这个目的,从冀州到帝都,水陆两条途径,都有很多关隘,他的军队如何避开这些关隘呢?
老黄没有想明白,水师将领和邙山大营的将领,在泰定帝临死前曾经大规模调换,将领多是从荆州扬州雍州调来,王家老祖宗无法影响。
不对,不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自己算漏了。
老黄忍不住微微摇头,王奋的心情同样很复杂,老黄的答复虽然可以缓解来自老祖宗的压力,但他的处境没有根本改变。
俩人沉默的看着河面,河面上帆影重重,朝廷征用了大量船只向西边运粮,塞外战鼓阵阵,眼看着便是大军出塞。
“黄兄,以你的判断,此次出兵塞外,能胜否?”王奋看着河上的船随口问道。
老黄没有听见,依旧在沉思,王奋没有听到回答,忍不住扭头看着他,眉头微皱。
“黄兄,黄兄。”
老黄这才醒悟,扭头看着他,王奋苦笑下:“在想什么呢?”
老黄笑了下,摇头说:“在想你家老祖宗呢,我一直搞不清你家老祖宗要作什么,黄河水道有这么要紧吗?你家现在还有船队吗?他这样争黄河水道,倒底是为什么?”
王奋闻言苦笑不已,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无数次,却找不到答案。
“我听说齐王裁兵了,这事真的吗?”老黄问道,前段时间,齐王以王国兵太多,负担太重为由,向朝廷提出裁减齐国兵三成。
“这事倒是真的,”王奋点头:“齐王英明啊,他知道今上始终在猜忌他,所以干脆在这个时候裁兵,既减少了用度,也免除了今上的担心。”
老黄没有回答,迟疑半响,才勉强点头,心里忍不住想,难不成自己错了,这王家老祖宗不是要造反,或者,他造反要拥立的是另一个藩王,不是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