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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的初夏夜总是来得稍晚一些,这天都已是戌时正牌了,天色还有些子朦朦胧胧的亮色,新升起的圆月淡淡地,并不显得有多明亮,只是浅白色的一轮,静静地悬在云层间,刚用罢晚膳的唐军营地中到处是喧闹的谈笑声,几乎察觉不到战时的紧张气息,当然了,大多数官兵所谈论的话题都是即将到来的大决战,憧憬着立功的唐军官兵们丝毫也不曾将几近二十万的薛延陀与西突厥联军看在眼中,大有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之气概,然则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那等打屁吹牛的闲情逸致,至少等候在中军大帐外的高恒就紧张得很,尽管那张年轻的俊脸上神情肃穆,站得也算是笔直,可微皱着的眉头和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却表露出了主人那不怎么安定的内心,尤其是在偷眼瞅见鹰大板着脸走出中军大帐的那一刻,高恒魁梧的身子竟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但很快便稳住了,目不斜视地盯着正前方,一派严谨之军人气度。≧
鹰大眼睛尖得很,高恒那点轻微的小变化早就被其看在了眼中,只不过鹰大并没有多加理会,满脸子严肃状地走了过去,假咳了一声道:“小恒,殿下有请。”
“啊,是。”高恒应答了一声,抬脚便要往帐篷里走,却突地停了下来,脸上堆出讨好的笑,涎着脸道:“头儿,殿下,嘿嘿,殿下心情可好?”
每回高恒耍小把戏之时,总是这副德性,鹰大早就习惯了,可还是没少受骗上当,黑锅可是帮着高恒背了不老少的,这会儿见高恒又来这一套,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道:“不好。”顿了一下,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可也不差,你自己小心点好了,还不快滚进去。”
鹰大话虽平淡,可内里的意思却是不少,高恒自是能听得懂内里的含义,悬着的心稍稍松了松,嘿嘿一笑,紧赶着便往帐篷里走去。鹰大瞥了眼高恒的背影,无奈地耸了耸肩头,径自走到一旁,默默地站在帐前,执行着守卫的重任。
“末将参见殿下。”高恒刚一走进中军大帐,入眼便见李贞面色平淡地坐在文案后,忙不迭地抢上前去,单膝点地,高声地禀报道。
“嗯。”李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只是从鼻腔里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一见李贞这般模样,高恒心一颤,嘴张了张,似乎想解释些什么,可立马又停了下来,脸上掠过一丝愧色,低着头道:“末将无能,被那贼子逃了,请殿下责罚。”
“殿下,您不生气?”高恒等了好一阵子也没见李贞开口,悄悄地抬起了头来,却见李贞脸上满是笑容,不由地愣了一下,怯生生地问了一句。
“哈哈哈……”李贞对于高恒此番的战果其实是很满意的,之所以故意装出冷漠的样子,不过是要逗逗高恒罢了,此时见高恒如此作态,再也憋不住了,放声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一阵子大笑之后,虚抬了下手,示意高恒起身,自个儿从文案后走了出来,踱到了高恒身前,伸手轻轻拍了拍高恒的肩头,饶有兴致地看了高恒一阵子,这才温和地开口道:“本王为何要生气?伏葵小儿逃了便逃了,有甚大不了的,嘿嘿,小鹰长大了总能抓到狐狸的,这一次让他跑了,下一次抓牢点也就是了,算不得甚大事。”
“殿下,我……”见李贞如此说法,高恒心中自是感动不已——为了歼灭伏葵那三千黑狼军,大唐游骑整整付出了九百余人的伤亡,到了末了竟然还被伏葵单骑突围了,若不是李贞飞鹰传书强制下令收兵,高恒只怕要率部冲进大漠拼死去追杀伏葵了,为了此事,高恒始终难以释怀,接连几天都没睡好觉了,就担心着李贞会生气,此时听着李贞温和的笑语,高恒心中满是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慨,眼圈一红,险些就此落下泪来。
高恒的心思李贞心中自是有数,也没再就此事多说些什么,只是笑了笑道:“去罢,这两天好生歇歇,过几天可就有得忙了。”
“殿下,可是莫先生那头有消息了?”高恒心思灵动得很,一听李贞此言,眼睛便亮了起来,紧赶着问了一句。
“嗯。”李贞倒也没隐瞒,笑着点了点头。
“太好了!”高恒一听有仗可打,立时兴奋了起来,双拳握得紧紧地,激动地嚷了一声,可突地想起了一事,犹豫地问道:“殿下,那红山嘴那头……”
一提到红山嘴,李贞的脸色立时凝重了起来,皱了皱眉头道:“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也该快了。”
“殿下,要不末将去跑一趟?”高恒咬了咬牙,试探地问了一句。
“不必了,尔这便去歇息罢,仗有你打的。”李贞毫不犹疑地拒绝了高恒的提议。
“是,末将告退。”高恒见李贞如此说法,自是不敢再多言,高声应诺,转身退出了中军大帐,自去休息不提。
伏葵所部的覆灭算是清除了唐军后背上的一颗钉子,这令李贞大大地松了口气,至于被伏葵单骑逃脱,虽说有些子遗憾,可李贞却也没怎么在意,在李贞看来,伏葵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罢了,纵使能翻出些波澜,也决计大不到哪去,用不着花太多的心思去关注,倒是红山嘴的事情却令李贞很有些子头疼,只不过头疼归头疼,李贞此际实也无太多的办法,只能是耐心地等待着罢了。
阿尔泰,突厥语中“金子”的意思,大体上是因阿尔泰山盛产黄金而得名,延绵起伏的阿尔泰山脉将北疆与蒙古大草原分割开来,别看阿尔泰山脉并无太多的高山,大体上都是海拔两千米左右的山峰,然则山林茂盛,山势连绵,道路难行至极,横亘四千余里的阿尔泰山能通兵马的也就只有寥寥数个隘口罢了,这其中红山嘴便是最著名的隘口所在,蒙元、满清由蒙入疆时走的都是这个口岸,西突厥小部族葛逻禄族便生活在此处,过着半农耕半游牧的生活,因地处西突厥与薛延陀两大强国的交界处,葛逻禄族每每在两大强国间摇摆不定,大体上是谁强盛便投靠谁,向无忠诚可言。
葛逻禄族三部落向来是成鼎足之势,然则自打葛逻禄族谋剌部落的阿莫提兄弟投靠李贞之后,不但带回了整整一马车的财物,还带来了大唐的商队,这使得谋剌部落在短短两年多的时间里快地展壮大起来,在吞并了临近几个小部落之后,其实力已然凌驾在谋落、炽俟两同族部落之上,此番西突厥内乱之时,谋剌部落不单没有被波及,反倒趁机将逃难来此的各零散小部族编入自己的部族中,从而一举成为红山嘴地区最强大的部落,但却因此而引来了另两姓部落的严重不满,在此次薛延陀入疆之时,谋落、炽俟两部落串通了谋剌部落中反对阿莫提兄弟的部分权贵,硬是在部族会议上强行通过了放任薛延陀大军入北疆的决议,而阿莫提兄弟因不清楚李贞的具体打算,也不敢在部族会议上硬顶,再者也顾忌到拔灼大军的强盛,只好将全部落近三万人众全都撤到山间密林中隐蔽起来,仅派出少量部众对红山嘴、塔克什肯两大隘口进行监视,并将相关消息转给李贞。
人的本性就是好逸恶劳,阿莫提兄弟自也不例外——来自大唐的援助他们兄弟俩欢迎得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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