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得很,无论是武器、粮秣、商队带来的奢侈品,统统喜欢得紧,可要他们去火中取栗却是难了,先前光做些收集情报的事儿倒也就罢了,就阿莫提兄弟手下众多生活在山林间的族人而言,这都是轻而易举的小事,举手之劳而已,可真到了李贞命令其所部兵马禁断红山嘴,掐断拔灼大军的粮道之时,哥俩个立马就有些子退缩了,可一来舍不得大唐带来的诸般好处,加之也不敢真儿个地得罪了李贞,竟然玩起了失踪的把戏,躲将起来,死活不肯见“旭日”的联络人员,这不,阿莫提的大帐外今儿个又闹开了。
“陈使节,我家头人真的不在帐内,打猎去了,最少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您老就多等几天,等我家头人回来了,自会去请您的。”一名千户长服饰的葛逻禄族将领率领着十数名士卒拦住了三名身着唐装的汉子,一副极端诚恳的样子地解说道。
陈使节,真名陈栋梁,“旭日”北疆分舵负责人,三十出头,面色黝黑,满脸络腮胡,若不是一身的唐装,换上身西突厥的服饰,绝对无人能看得出其不是西突厥人,长年游走于北疆各部落之间,精通各部族之方言,此番受命督促阿莫提兄弟出兵,然则,除了传令的第一天见到过阿莫提兄弟之外,接下来的四天时间里,就再也不找不到阿莫提兄弟了,这令陈栋梁心急如焚,此时见那名千户长再次搬出了相同的推脱借口,登时便怒了,豹眼一瞪,冷着声道:“阿斯摩,尔好大的胆子,竟敢欺瞒本使节,若是误了越王殿下的大事,尔可担待得起么?”
阿斯摩乃是阿莫提的堂弟,武艺平平,然则能言善道,素来负责对外事宜,没少跟陈栋梁打交道,彼此间倒是熟得很,此时见陈栋梁作,却依旧脸不变色,陪着笑道:“陈使节,不是兄弟不肯通报,我家头人实是行猎未归,某也无可奈何啊,要不,您明日再来看看,来,来,来,兄弟今日得闲,再陪陈使节喝个痛快如何?”
别看陈栋梁一副粗豪的样貌,实则是个心细如之人,否则他也当不上“旭日”北疆分舵的负责人,早在四日前陈栋梁便已经看出了阿莫提兄弟俩的推脱之意,早已将急信到了李贞的军中,今日上午总算是等到了李贞的回信,心中已有了底气,自是不会再跟阿斯摩这等人敷衍下去了,一听阿斯摩如此说法,冷冷一笑道:“尔谋刺部的酒贵,某等消受不起,你家头人既然打猎未归,那便算了,某等也无再等之必要,嘿嘿,但愿尔等的酒存得够多,能喝上个十年、八年的,告辞了!”话音一落,领着人扭头便走。
葛逻禄族人本身属半农耕、半游牧之民族,也颇懂酿酒之道,只不过族人们酿造出来的酒极次,难以入口,只是下苦人喝的玩意儿,至于阿斯摩等人所饮的酒乃是大唐商队带来的“得胜归”,很显然,陈栋梁这话里的意思明摆是在说大唐准备与谋刺部落彻底断交了,这等事情可不是阿斯摩能做得了主的,要知道越王李贞可不是寻常人,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血屠夫”,真要是将越王给得罪了,葛逻禄族哪能有好日子过,就算越王不找上门来算总账,光是断绝了商队的往来就不是谋刺部落能承受得起之重,是故,一见陈栋梁要走,阿斯摩可就笑不出来了,忙抢上前去,一把拉住陈栋梁的胳膊,低声下气地道:“陈使节,你我多年的兄弟了,有啥不能商量的,您这一走,我家头人怪罪下来,兄弟便是有几条命也不够赔的,看在你我兄弟的情分上,您就多留数日罢,兄弟这就派人进山去寻头人回来,如此可成?”
陈栋梁此番得到了李贞的全权许可,可以自行决定与谋刺部落之间的关系,就算是彻底断交也不成问题,然则,真要是走到了这一步,对于陈栋梁来说,就算是个巨大的失败了,从这一点上来说,非到事不可为之时,陈栋梁是不愿轻言断交的,当然了,事态紧急,时间上陈栋梁也耗不起,再这么耽搁下去,万一误了军国大事,陈栋梁有几颗脑袋也不够砍的,此时听阿斯摩口气放软,陈栋梁倒也没过于己甚,只是冷着脸道:“阿莫提头人有空打猎,某却没时间久候,不过么,既然是阿斯摩兄弟放了话,这个面子某还是得给的,现在是巳时,若是阿莫提头人末时尚未归来,那就请恕某过时不候了,告辞。”话音一落,陈栋梁一把甩开阿斯摩拉扯的手,领着两名侍卫头也不回地便走了。
“陈使节,陈使节,唉……”阿斯摩连叫了几声,见陈栋梁压根儿不理会,无奈地长叹了口气,跺了下脚,挥手赶开站在身后的那十几名士卒,绕过了中军大帐,在帐篷间游走了一段,猫着腰钻入了一顶不甚起眼的帐篷中。
“老三,怎样了?”阿莫提兄弟俩同时瞅见了阿斯摩的到来,阿莫提稳坐不动,可阿旺达却坐不住了,跳将起来,一把拽住阿斯摩,面带焦急之色地嚷道。
“啧。”阿斯摩吧咂了一下嘴,面露难色地道:“大哥,二哥,这一回怕是拖不过去了,陈栋梁那小子今早得了飞鹰传信,声称今日末时前一定要见到大哥之面,否则就走人,唉,想来越王殿下那头已经做出了最后决断,若是我等再这么拖下去,那后果……”
阿斯摩话音才刚落,阿莫提兄弟俩的脸色立马就垮了下来,阿莫提还好些,毕竟身为头人,气度还是有的,只是脸变了色,却还是能强撑得住,可阿旺达就是个燥性子,一听之下,顿时跳了起来道:“那又怎地?走就走好了,哼,现如今拔灼、大度设全都了兵,足够安西唐军喝一壶的了,哼,闹不好安西就得吃败仗了,这会儿倒跑来威胁老子了,想走就让他走好了……”
“放屁!老二,你给老子坐下,扯毬的,老子还没死呢,啥时轮到你做主了?”阿莫提见阿旺达越说越离谱,霍然而起,毫不客气地断喝一声,打断了阿旺达的废话,无他,别人不知道越王李贞的手段有多厉害,曾是李贞手下败将的阿莫提可是永世难忘的,要他去为李贞火中取栗,固然不愿,可要他跟李贞作对,再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去干的。
“老三,你看陈栋梁那小子会不会是虚张声势?”阿莫提焦躁地在帐篷里来回踱了几圈,看了眼阿斯摩,犹豫地问了一句。
“这……”兹事重大,阿斯摩也不敢下断言,犹豫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不怎么确定地道:“大哥,前几日陈栋梁都是好言相商,乃是有求于我等,可今日却出语决绝,不太像有假,只是小弟也不敢肯定。”
“唔。”阿莫提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摇了摇头道:“老三,依你看来,越王与薛延陀之战究竟谁能胜出?”
安西唐军与薛延陀大军在清水河已经僵持了大半个月了,彼此间却没有正式交过手,对于谁能取胜的事儿阿莫提兄弟三人早就不知道议论过多少次了,却始终没个明确的推断,这也正是阿莫提没敢将底牌全都压到安西唐军一边的根由所在。阿斯摩擅长的是交际,并不怎么精通战略战术,别说跟阿莫提相比了,便是脾气暴躁的阿旺达在这一方面也比阿斯摩要强上不少的,此时见阿莫提再次将这个老问题搬了出来,不由地苦笑了起来,摇着头道:“小弟不知,不过陈栋梁既然敢下最后通牒,想必这一战怕是已迫在眉睫了,该何去何从,大哥尚须早做决断方好。”
“唉!”阿莫提苦恼地摇了摇头,却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一味地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两个弟弟都不敢再多言,全都眼巴巴地等着阿莫提做出最后的定夺,一时间满大帐里一派诡异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