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门。
千秋节放千盏孔明灯祈福乃是祖制,承天门上的站位也必须严格遵循祖制——皇室宗亲论资排辈站在中间,文武重臣按照阶品立在两边,后宫女眷只有身居后位者才能露脸,官阶低微者伫立于台阶,命妇小姐们则只能在城门下围观。
太后缓步行至台阶前,轻轻推开了贴身嬷嬷,笑着朝思忆郡主招手:“你来扶我。”
思忆郡主穿过人群来到她面前,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这样不合规矩吧?”
太后当着诸位皇子的面,说了这样一句微妙的话——
“规矩由上位者定,也由他们来改。”
太后牵住思忆郡主的手,吩咐等她们走完台阶,他们才能上来。
一双丽影拾级而上,长长裙摆摇曳生姿,众人默默目送,心中各有思量。
太子殿下忍不住跟祁王吐槽:“你这未婚妻什么来头?”
祁王嘴角挂着压不下去的笑:“自是比你的太子妃好。”
元翊不服:“太子妃温良贤淑,岂是一黄毛丫头能比?”
元秩一脸你怕不是眼瞎:“你见过这么好看的丫头吗?”
元翊拍了拍他的肩膀,似叹似劝:“我看来看去就是个小姑娘,最多是身份特殊了些,也值得你跟父皇针锋相对?”
元秩无语:“如果他觊觎的是太子妃呢?”
元翊摇头:“你越表现得在意,父皇越怀疑她有多重要,你们将一个姑娘当作筹码争抢……”
说至此处他不禁笑出声:“赢也无法赢得坦荡。”
元秩放空了目光,神思破开一缕缝隙,那是理智之外晦涩难懂的东西,他不敢分辨,久久无语。
暗中观察的平王殿下露出一个晦暗不明的笑容。
太后跟纪飞鱼边走边聊,说到白日的好戏两人忍不住都吐槽一句:“老套。”
纪飞鱼的观察结果是:太子妃极有可能知情,她主动送儿子上钩,为的是得一个救驾之功。
太后白她一眼:“怎么发现的?”
思忆郡主心虚得不敢看她:“你们都在看舞马,我觉得无聊,就去看人……我发现太子妃好像特别紧张,她跟皇长孙说了几句话,再点点他的嘴巴,皇长孙捂了捂嘴就去陛下身边,他喝酒的时候太子妃撕破了一块丝帕。”
太后非但没有嫌弃她的窥探癖,反而非常欣赏:“我家小鱼真是天赋异禀!!”
纪飞鱼不好意思地想,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她的窥探癖起源于国子监的考场,因为她做不出考题,考试时间总是十分富裕,于是免不了东张西望,不时跟监考老师打报告,不是举报同学传纸条,就是发现同学流鼻血,偶尔皮一下栽赃嫁祸……
作为一只考场杀手,本着独虐虐不如众虐虐的原则,女主非常顺利地遭到学渣界的唾弃,考场上再也搞不到小伙伴的纸条。后来她引以为戒,再也不敢当众举报。
思忆郡主认为这些血泪史不宜提起,厚起脸皮地说自己爱观察更爱思考。
太后娘娘拍拍她的脸蛋儿,爱得不得了:“这聪明劲儿真像我!!”
思忆郡主还有一件事:“白日含阳长公主对我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她说她曾经想过我是什么样子的,我琢磨了半天也想不通……您说我不会是她跟我爹生的吧?”
太后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思忆郡主扶着太后走上最后一级台阶,埋怨般地撅了撅嘴。
宗亲重臣有序地踏上承天门。
太子打算说祝词的时候,太后坚持要让思忆郡主站在身边。
太子殿下好言相劝:“皇祖母,这实在不合规矩。郡主性子活泼,您何必拘着她呢?”
太后远远近近地打量着他,一副老花眼的样子:“你是元翊吗?数月不见,你这脸怎么大了一圈?”
脸还肿着的太子殿下:“……”
众人拼命忍笑。
元翊坚持:“皇祖母,郡主并非宗亲、亦无后位,您若过度溺爱,只会招人嫉恨、非议。”
太后便将郡主推到祁王身边,孩子气道:“这样总行了吧。”
太子殿下轻叹口气,站在C位开始念祝词:“贞安十五年千秋,太子翊代帝寄愿,一愿天下太平,二愿远夷归化,三愿四海宾服,四愿九州丰乐……”
太子殿下顶着承天门下长安百姓崇敬殷切的目光,念得十分起劲,后来干脆脱稿,情绪相当饱满。如此学霸令学渣肃然起敬——思忆郡主呆呆地想,说完一千愿起码也得半个时辰吧,就算他说不累,我都快听困了=_=。
祁王殿下顶起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这时候你还打瞌睡!!”
思忆郡主没好气:“本来这时候我都睡觉了!谁高兴站在这儿吹冷风啊!”
元秩没法跟她讲道理,选择利诱:“忍一忍就过去了。结束后去吃宵夜。”
纪飞鱼生生忍下一个哈欠,瞪大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声音闷闷的,可爱又可怜:“我努力一下吧。”
元秩不禁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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