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太子好不容易念完祝词,终于到了点灯的时候。
一千盏孔明灯,从城门围墙蜿蜒到台阶下面,将它们一盏盏点亮,又是一个大工程。
太后这回很讲规矩:“皇子们来点,谁都别插手。”
太子哑着嗓子劝:“皇祖母,还是叫大家一起吧。”
尼玛我现在只想早点结束喝水润嗓哇!!
太子可算知道他亲爹每年有多遭罪了!!
太子觉得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至少他发掘了亲爹变态的原因。
太后命人取来笔墨,在第一盏灯上题字:海晏河清,久安长宁。
太后点燃第一盏灯后,宗亲重臣才敢跟上。
他们也很想题字,可惜太后将唯一的笔墨给了思忆郡主,后者竟暴殄天物——她没有题字,在孔明灯上画着一尾尾鱼,说鱼也不像鱼,实在太过随性,有的尾巴太长像蝌蚪,有的鱼头太胖像猪头。
祁王殿下实在看不过去,放下自己的灯走过去,给她添上几根水草、几串水泡,不忘奚落一句:“跟从前一样丑。”
思忆郡主哼了一声,懒得反驳。
他画完不忘题字:秩秩斯干,幽幽南山,鱼在在藻,依于其蒲。
他将《诗经》分属两处的句子合并,竟然别有意趣:涧水清清,南山幽静,鱼在水藻,何其安宁。
太后叹了口气:元秩还是不懂飞鱼,她最讨厌束缚,怎么可能安心呆在水草里?
思忆郡主果然很生气,她抢回灯瞪圆了眼睛:“你破坏了我的作品!!”
祁王殿下偷偷点燃了灯,又拿烛火佯装要烧她,逼得她放了手,任由那盏灯飞入夜空。思忆郡主也没有再闹,她被眼前美景惊呆了——千百盏孔明灯翩跹起舞,恰如繁星点点,它们不倦地在天边流连,迟迟没有熄灭,好似一个个不变的诺言,说不出的动人缱绻。
纪飞鱼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诚心许愿。
元秩眼里倒映着万千灯辉,及一个越来越大的麻烦。
元翊说这个麻烦是他眼中的筹码,他在此刻才知道不是——谁会因为一个筹码的笑靥,而想知道她许下了什么心愿。
元秩自嘲一笑,也学着她的模样许愿,脑海中浮现十里灯火,从头上的离别,蜿蜒到尾巴的重见,头尾相接之处,是即刻兑现的团圆。
于是那么一点心火,瞬间燎原。
元秩睁开眼时,纪飞鱼早已不在他身边。她正陪着太后说话,不时打着哈欠,打出一汪眼泪,像一只倦怠的小猫。
元秩边看边笑,记忆渐渐苏醒。他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儿,抓耳挠腮地答不出题,揉起一个个纸团砸他,他从不理她,总要等她煎熬到考试快结束的时候,大发善心地抄好一个纸团丢过去,她便跟只松鼠似的窸窸窣窣地答题,可惜每次都不能抄完,泪眼汪汪地看着太傅无情收卷……
元秩忍不住再次嘲笑她:像他这种学霸就不会被猝不及防地收卷。
结果……
祁王殿下真的被收卷了!!
陛下在临近尾声时出现,他带来了许多果酒美食,与在场的臣民一同分享。思忆郡主吃得很开心,彻底忘了跟祁王殿下吃宵夜的约定。
祁王殿下给亲爹敬酒,笑容透着一股子诡谲:“恭祝父皇福寿绵长,年年有今日,岁岁今朝。”
太子殿下不甘落后:“恭祝父皇身强体健,青春常驻。”
平王殿下口气真诚:“恭祝父皇千秋万载,福寿常在。”
在九位皇子的祝语中,陛下对太子的最满意,便告诉他一个好消息:“睿儿并无大碍。”
太子殿下大松口气,祁王殿下若有所思。
思忆郡主捧着一盏橙子酒,盯着酒里漂浮的橙瓣,纠结得皱起眉头,一副眼馋又不敢喝的模样。
太后不由好笑:“想喝就喝罢,这点子果酒,醉不着你的。”
飞鱼便眯了一口,瞬间弯了眼眸,雀跃道:“好甜啊!好好喝!”
陛下不知不觉走过来,温柔地叮嘱:“这酒后劲足,还是少喝些。”
思忆郡主摸摸自己发烫的脸,弱弱地伸出一个指头,语气不自觉娇软下去:“我再喝一盏!就一盏……”
那笑容清甜纯美,泛着淡淡的酒香,教人不饮自醉。
陛下笑命王福泉给她满上,他微微垂眼,余光瞥向那润泽唇角,心想橙子味必定十分美妙。
思忆郡主喝了一半,祁王殿下就夺下了她的酒盏,呵斥这只醉醺醺的八戒:“不能再喝了!”
她鼓起腮帮瞪他:“你别管我!”
然后又比划了一个巴掌,一个前倾站立不稳,差点扇到他脸上:“我能吃两份,没在胖的!”
祁王殿下:“……”
元秩扶着她又好气又好笑,奈何火气根本发不出来——咫尺之间,她水汪汪的唇、水汪汪的眼、水汪汪的脸,将一种火扑灭,另一种火燃起。
元秩暗了眼眸,那是明灯十里也无法点亮的阴晦心思,名曰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