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低头一笑,昂首唱起:“小姐啊,我笑小姐太多虑,非知小姐明达心,焉有今朝沉沦意?你道从来同我道,但求你心如我心。”
飞鱼终是亮了眼睛,朝他笑道:“公子啊,立此同生共死契,若生悔意……”
书生挑眉:“生悔又如何?”
飞鱼呲牙:“我定要斩断你双飞翼!!”
观众席不知不觉安静了下来,大家正在懵圈,莺莺赶忙解释:“各位看官,这是鹊桥仙为大家准备的小惊喜,《东厢记》这出戏唱了许多年,总该有些新意。”
叔祖父带头打call:“莺莺惊才绝艳,一如既往!!”
莺莺的拥趸不甘落后,有样学样吹起彩虹屁,戏台重又热闹起来,大家这才放下疑虑、继续看戏。
台上的璧人视线胶着,莺莺好笑之余,唯恐他们控制不住自己,只能一手牵着一个引往后台。
梅梅想跟上去,却被雀雀拦住。千雀冷声道——
“别去自讨没趣。”
后台早有另一对张生莺莺等着上场,莺莺将这对候补送上戏台,便急吼吼地关上房门,指着那对璧人,终是笑弯了腰。
飞鱼很无语:“叔祖母,不至于吧……”
荞之笑得直抖:“……怎么认出来的?”
飞鱼说我一开始还不确定,不过……
她从荞之袖中抽出一叠红包,努力忍笑:“只有你会随身带这么多红包吧。”
荞之气得一拳打在平跃肩上:“还不是这个臭小子!他怕你没钱花,又怕你不肯多收他的钱,只能我来给了!害得我每次都要装色鬼!”
飞鱼笑了好一会儿,再去看心虚的平跃,“那叔祖母你,到底是平跃的什么人呢?”
荞之表示那要分情况:“论唱念做打,我是他师傅,论文治武功,我还是他师傅,论血脉亲缘嘛,我是他叔祖父。”
在飞鱼震惊的目光中,荞之从脑后变出一封最厚的红包,笑得跟朵牡丹花似的:“侄孙媳,你叔祖母姓平名烁,你叔祖父不在的时候,你也可以叫我叔祖父。”
震惊过后,飞鱼拧上平跃的耳朵:“死鬼,你到底在我身边安排了多少人啊?!”
荞之掩饰般咳嗽起来:“小六啊,不要这样嘛。”
叔祖母一大把年纪了,对狗粮消化不良啊!!
平跃面上求饶、心中受用:“主要是你太招人惦记,我不是怕你被人抢走嘛……”
飞鱼狠狠瞪他:“望火楼的火不会是你放的吧?”
平跃说那倒不是,“我只是通知了巡防营。”
荞之深觉蹊跷:“望火楼起火,到底是冲着皇帝或是小六去的,还是为了使其瘫痪呢?”
平跃偏向于后者,“望火楼及其副楼同时起火,救火器械尽数被毁,皇帝会去,应该只是意外。”
飞鱼倒吸一口凉气:“望火楼瘫痪……他们不会想火烧长安吧?”
她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尖叫,荞之推开轩窗,只见一片火光之中,观众纷纷狼狈逃窜。
那火光,还是妖异的绿中带红。
危机时刻,平跃的思路愈发清晰。他看着飞鱼,“你五哥呢?”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六年前纪昭因为柴姮没有护送她,六年后他还是因为柴姮没有在她身边。同样的借口,平跃只觉烂透:“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每一次,他都有不在场证明呢?”
飞鱼张了张嘴,讷讷道:“我跟他没仇没怨啊……”
平跃并不逼她,只冲她笑:“浴火重生,今天过你的第一个生日好不好?”
飞鱼这才想起来,平跃答应要给她补过六个生辰,近日波折不断,她竟给忘了。可是对着这么温柔的男主,就该轮到烦心事被遗忘啦,女主当即拼命点头:“二哥哥你最好了。”
知道她这回是真心的,平跃伸手刮了她一记鼻子。
这俩沉迷琼瑶剧无法自拔,叔祖母只得充当苦力灭火,叔祖父突然破门而入,后面跟着千雀和裴梅。飞鱼下意识挡住平跃,完全忘了他带着浓妆。
叔祖父还好一些,千雀和裴梅都是一身狼狈,活似两只烤鸭,一个大骂女主色令智昏,一个大骂女主鬼鬼祟祟:“六娘你身后的狐狸精到底是谁?”
飞鱼拼命朝千雀使眼色:快把梅梅带走!!
火势愈发凶猛,再不逃就来不及了,飞鱼一叠声撒娇叫姐姐,千雀终是拉着裴梅一道跑,不忘回头骂女主:“我是你大爷!!”
千雀越想越气,愈发怀疑平跃是狐狸精托生的,不然他一个大男人,怎会小鸟依人地躲在萌主后面?
正月初一,长安多处戏台起火,皆是人群集中之地,不过伤亡极少——陛下早已安排巡防营扮成寻常百姓,备上一应用具,巡视长安各处,随时准备救火。
巡防营非但及时救火,还抓到了不少杂耍艺人——他们通过舞狮喷火、烟花百戏等方式,在长安城放火生事。
长安骚乱平息之时,各处仍有绚烂花灯,似乎仍是满城的迷离灯火,一池的星河好梦。
身后是滚烫火舌、妖异火光,耳边风声回响,记忆翻涌而来,飞鱼紧紧抓着平跃的手,与他一起奔跑在这无尽汪洋,不知不觉跑过了那段晦涩过往。前方还有许多黑暗要闯,幸而她终于向命运灯盏借得一束光,重拾心中的光芒万丈。
从此,此心不再苍凉,永生不诉离殇。
跑着跑着便飞了起来,千雀裴梅被远远甩在后面,叔祖父这对还帮着拦截,飞鱼隐隐还能听到他们的叫骂,却终是越来越远。面上拂过柔和的月光,仿佛要飞去天上,夜空中有零星烟花绽放,好似触手可得的星辰,兵荒马乱后的浪漫格外迷人,她搂着平跃的脖子笑个不停:“这样会不会太高调?”
平跃也笑,飞鱼第一次发觉,他的眼睛也可以这样深邃,这一回他没有眯起双眼,里头是坦坦荡荡的野心——
“高调的在后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