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跃鲜少掩饰自己的相貌。
亲娘在世时,过着极普通的日子,是以不必遮掩;亲娘过世后,他被祖父扔到军营里头,也只是蓄起胡须,聊以遮掩。
因受亲娘教诲,平跃自小立志,要做个正人君子。既是君子,就不该满嘴谎言、行为诡诈。除非在戏台上,或是在庞白这个皮囊下。
那时他自认胸怀坦荡,却多少有些胆小怯懦。得知要回京复仇的那一刻,他坦然面对自己的懦弱,选择了退缩。为了逃避祖父的施压,他躲到教坊司作词,自己倒不觉得丢脸,只怕气着老人家,聊胜于无地用了个假名。
不易容的另一个原因,则出于骨子里的叛逆,不愿屈从于他人的安排,而试图看清自己的内心——
复仇能带来快感,却无法带来快乐,又有什么意思呢?
有什么事是比复仇更有意思的呢?
当然有。比如喜欢一个人的笑,比如喜欢一个人,比如多了解她一点,比如每一次都以为了解会让自己退却,却每一次都忍不住靠近她。
这件顶顶有意思的事,夺走了那个懦弱的庞白,也让从来坦荡的平跃心上落了尘埃。
他依然立志报国,却再也无法忠君。
他打着忠君的名义,获得君王的首肯,借由左慈吟接近西凉暗探,其实只是放心不下。
那么小的一个姑娘,不会武功,胆子又小,看似嘴毒心狠,实则柔弱可欺,害怕伤心都不懂倾诉,只会躲起来哭,本事还没见长,却先学会了逞强,怎么能放心得下?
左慈吟带着两名哑仆经由密道进了浮云坊。
一个姑娘带着两名男仆多少有些不伦不类,却符合左中浮的习惯。左中浮为官多年,行事谨慎,为免府中混入奸细,心腹皆为哑而不聋之人,打着一套他独创的手语。左小姐身边也不乏其例,个个武艺高强,只为护她周全。
舷娘亲自去接了左慈吟。两名哑仆明显都易了容,她却对左慈吟的说辞深信不疑——
“他二人烧伤了脸,不便以真容见人。”
身有残缺之人往往自卑,只为点滴善意便可献祭忠诚,左中浮的哑仆多为此类。
为了欢迎左小姐的到来,舷娘大力推荐浮云坊的贵宾保留项目——殴打永道长。
当年左中浮一家遭纪业暗杀,曾将收来的证据交给靳正使,还塞了不少银子,买他御前吹耳边风。收了公关费的靳老师效率很高,隔日就上报,陛下看过证据无动于衷,命他当作不知道。
靳正使非但没退钱,连物证都扣了下来,美其名曰陛下不信,须得从长计议,实则想收包年公关费,左尚书怒而参他媚主,从此两方交恶。
左小姐跟浮云坊的姑娘们不一样,她自幼习武,同样是用木棍,人家最多揍成皮外伤,她能把人打死,再加上俩打手……
靳老师没打就怂了,表示要做个交易。
“去东榆林巷,能见着纪飞鱼。”
左慈吟收回了木棍。
哑仆左乙眯了眯眼。
左小姐走后,关窕现身密室,半是试探半是疑惑:“这么想杀她。”
靳永不紧不慢捻起一枚蜜饯,直言这是他的目的之一。至于原因……
“我说她是天煞孤星你信吗。”
关窕果断摇头。
靳永放下蜜饯,长吁短叹,“永道长卜命之术冠绝天下,竟至无人置信之地步,可悲可悲……”
赡思辛亲自拜访祁王府,未来皇后答应他的条件都被白纸黑字地写下来,祁王殿下看完深觉某人败家:“这就是你谈判的结果?”
未来皇后财大气粗,“五州换天下,这买卖不亏。”
王牌促销员赡思辛在线洗脑:“特大喜讯!让利促销!帝位要不要?后位要不要?一件八折,两件九折,买到就是赚到,心动不如行动!”
啊呸!他是说:“太子都在我们手中,殿下何必犹豫?”
你要不愿做这买卖,有的是人愿意。
元秩取来亲王金印,悬于那纸契约之上,却是虚晃一招。他收好金印,挑剔起赡思辛的印信:“和真郡王世子,不够份量。”
赡思辛呵呵一笑,“从前自是不比祁王殿下,可如今……”他斜眼看飞鱼,目光很是轻佻,“若非在下心慕佳人,当与太子共商大计。”
元秩握了那佳人的手,皮笑肉不笑,“你最好别动旁的心思。”
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和真郡王世子笑不可抑。笑完学汉人拱手作了个揖:“殿下恕罪,在下想到一个笑话,才会如此失态。”
“什么笑话?”飞鱼眨眨眼睛,似乎纯属好奇。
“老王八看上了一颗绿豆,偏偏这绿豆是小王八的,小王八孝顺,便双手奉上,又有一只王八看上绿豆,小王八却不肯,冲那王八道:‘你又不是我爹!’您二位说好不好笑?”
飞鱼点点头:“是挺好笑的。”
元秩摔了杯盏,拉起飞鱼后退,后者不忘撸|了|一把瓜子,伏兵汹涌而出,将这贼人团团围住。赡思辛置身刀山还在调笑:“殿下何必动怒,难道把笑话当真了?”
“本王现在抓你,就是大功一件。”元秩负手而立,杀气凌然。
“大功一件?若我死了,不算大功,若我活着,殿下就不怕我构陷您吗?”
“即便胤皇相信您,却不会相信纪小姐,恐怕会以清查之名将其占为己有。”
“届时纪氏通敌板上钉钉,殿下您失去了母后,失去了母族,失去了未婚妻,只剩一个亲王虚衔,这样的结果,您甘心吗?”
飞鱼还是点点头:“是挺不甘心的。”
元秩敲了她一个毛栗子。
赡思辛再接再厉:“不如这样,我认殿下作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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