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五哥哥是补药里泡大的,那六妹妹就是毒|药里泡大的。
同样是生来孱弱,纪昭身为男子需要自强,纪飞鱼身为女子却只需自保。怀着这样的想法,纪业不断搜罗毒|药与解药,一点点给小女儿服下,提升她体内的抗性,再加上各种避毒丹,渐渐地对纪飞鱼来说,中毒而亡的确是一件难事。
然而免疫毒|药的代价,却是药性入骨、体质阴寒。每每中毒也并非毫发无伤,需要长时间的昏睡去化解,昏睡期间无法进食,对身体也是一种损伤。
这一次昏睡却并不太长。半梦半醒之间,她感觉到有人在给她喂药,温柔得一如亲爹给她喂|毒,头脑有一瞬的清明,她急急吐药,却难免咽下一些,于是愈发惶急,泪眼朦胧地呛醒过来。
醒来却发现靠在赡思辛怀里。很是亲密的姿势,她无力挣脱,他没有松手,说着她不能死的种种原因,试图让她相信药没有问题。飞鱼终于发现他在故作疏离:“你是谁。”
“再不喝就凉了。”他舀起一勺药递去她唇边。
飞鱼配合喝完了药,赡思辛才将她放下。身上盖着轻薄的羽绒被,屋里烧着暖融融的炭盆,一室温润如春,身已回暖,心却极冷。她闭上眼睛,倾听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在他出门之际,精准地开了口:“爹。”
“殿下……”赡思辛苦笑一声,转过身来,“在下只是开个玩笑,您怎还记上仇了呢。”
“我不爱喝苦药,药里总要加一味甘草,这个习惯没几个人知道,你也加了甘草,是怕我不喝吧。”
赡思辛哭笑不得,“您中了毒,甘草原是一味解药,您可不能随便认爹……”他终于回过味来:“镇国将军身死多年,您哪来的爹呢?”
面对会心一击,飞鱼强装淡定:“我娘说的,我爹不是我爹。”
“令慈不是死得更早吗?”赡思辛好整以暇。
不知不觉攻守对调,飞鱼成了被拷问的一方。面对段位落差,女主毅然装死,引得对方轻笑。
睡着之前她还在想,这货要不是老头子本人,会不会是老头子的人呢。
浮云坊。
左慈吟和纪飞鱼都没有回来,靳老师一下解决了两个仇人,却没有预想中得意,反而隐隐有些不安。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没错,经过连日来的挑唆,太子殿下几乎信了孝贤皇后的死因——为娶关窕做正妃,他爹毒死了元配。
据关窕说,因招魂之人是永道长,那夜孝贤皇后才会附在他身上。
永道长的身份再也瞒不住,面对前来质问的太子,他一撩衣袍,坦然下跪:“殿下,全因草民私心,救了关窕一命,不想她执迷不悟,竟敢通敌叛国……草民深入此处,本为一探究竟,不想探出陈年冤苦……此处女子皆为私逃营|妓,曾是官宦之后,却为草民所害沦落风尘。她们怀恨投敌,实乃不智之举,此乃草民一人之过,又与家国何干?”
裴太子愣了愣,几乎站立不稳,指着他颤声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母后也是你害的。”
心中本有恨意滔天,却只能向自己宣泄,那张向来清净的脸上,竟是难得的疾言厉色:“殿下您还不明白吗?无论孝贤皇后是否有冤,他们都在利用您的恨意,这恨意不会使您解脱,只会将您逼至角落,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沉迷报仇、不分对错、通敌卖国!殿下,这跟为虎作伥有何分别?”
“说得好!!”
赡思辛人影未至,掌声先响。太子殿下第一次见此人,他还是先自我介绍,接着才是合作洽谈。耳边响起天花乱坠的促销广告,裴太子皱紧眉头:“无论如何,本宫决不通敌。”
“本来殿下您只是个备选,只可惜永道长设计杀了纪小姐,祁王那边不好交代……”赡思辛搓手为难,复又嘲讽一笑:“世事竟是如此奇妙,劝您莫要通敌之人,恰是逼您通敌的那个。”
裴太子惊愕不已:“你说什么?你说六……表妹死了?!”
永道长依旧跪着,语声渐趋平和:“殿下,人总要死的,有时候,活着不比死了好。”
裴太子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蠢货!你怎么敢杀她的?你有什么资格杀她?你不过区区一男宠,你可知她是……”他猝然住口,又继续踢,显是怒极:“将本宫逼至如此境地,你罪该万死!”
永道长默默受着,不曾反抗。
靳老师自出道以来,堪称绯闻绝缘体,他从没碰过一个女人,却害过不少无辜女子,孝贤皇后恰在其列。
孝贤皇后出身岭南杜氏,是先帝元配仪德皇后的亲侄女。杜氏百年书香,乃是卿相世家,所出皇后皆贤名远扬,其懿德风范永垂青史。
可惜红颜往往天妒。
仪德皇后难产早逝,先帝百般追思,到底也没能保住皇后的独子,愧疚之下愈发厚待杜氏。孝贤皇后肖似其姑,时常入宫觐见,人人只当先帝看上了她,先帝却封其为郡主,亲自为其选夫。
先帝本打算择一才俊尚郡主,钦天监正使却道郡主天生凤命,理应嫁入皇室。
先帝将几个适龄皇子的八字交付,钦天监正使很快卜算出结果——刚死了母妃的三皇子最合适。
先帝担心三皇子命中带克,钦天监正使劝服了他,道命中带煞的并非三皇子,而是其母妃,三皇子福泽深厚,方能遇难呈祥,如今煞气已灭,正是福星高照之时,郡主必能一生顺遂。
先帝再问郡主,后者并无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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