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月中旬,信北州传来了收复的信报同时,庄期从昭锦城来到了京城。
这个司业少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翰林院收拾了,原来的得力下属一并来了,又挑了几个满腹经纶的军中知事,一起住了进去开始商议及执行举荐及科考事宜。庄期为人专注,坚持,只做这一件事,做得漂漂亮亮干干脆脆的,一个月之间,就将十一月科考的大事散布出去,责令州牧督办此事,迅疾利落,而到了科考之时,果然人才济济,迟衡大感欣慰,此是后话。
京城之北,有一座荒废的道观。
迟衡令人将它修缮完好,跟庄期说,弄成紫星台也好、万里书院也好,都随他。
庄期回答:那就存一份私念,建成书院吧,离翰林院不远,他当做讲学之地。自从当少卿以来,庄期也开始传道授业,传的是庄期自己的道,承紫星台之骨,纳万物之理。不知不觉,庄期早已不是那个军中参领,而是受人仰慕的庄少卿,文臣见了自愧弗如,武将见了仰之弥高。
迟衡心下十分安慰。
四月初,初夏,绿意满枝,迟衡闲来无事,去庄期的书院里转悠。
书院古树参天颇为幽静,一进那里头就有股幽深的禅意。庄期常在书院的最南边清心门,迟衡没有惊动,慢悠悠就过去了。书院很安静,偶尔遇上一两个书生都在坐在藤椅上纳凉的,颇为惬意。
清心门旁一匹褐色的马百无聊赖,时时一扫马尾。
很是熟悉,不正是扈烁的马吗?
因砚州收复,多年一直征战的扈烁回京休息,明日将出征乐莱州。扈烁一向倾慕庄期,会来这里也难怪。清心门的半扇门开着,门上辟邪的桃枝摇曳枯枝,咯吱一声,迟衡推门进去,却没有人,没有动静。
迟衡疑惑地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见一处有暗香飘过,沁人心脾,循香而去,重纱弥漫,纱间有人影飘过,迟衡疑惑地一撩重纱,顿觉眼前一花,他眨了眨眼,愣了半晌急忙退出来。
很快,披一件薄裳的庄期出来,脸颊泛红:“迟将军!”
迟衡颔首,嘴边溢出一缕笑。
“你、怎么忽然来了?”
“来听听你讲学。”
庄期回答这几日上火,喉咙疼,就没有讲学,令学生们自己钻研,有一个学得出类拔萃者自告奋勇给他们答疑解惑,庄期便得了几日清静。他回答得谨慎有余,迟衡想调笑一下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正说着,扈烁出来,先是惊讶而后朗笑道:“迟将军,有失远迎,见谅!”
迟衡陡然轻松,拍着扈烁的肩膀聊起来。
扈烁性格朗硬豁达,什么都能说,聊起战事聊起趣闻,甚至连庄期讲学时的谐事都抖出来。从他的言语中,迟衡听出他自来到京城就与庄期住在一起了,一旁默默斟茶的庄期也没有否认,不知怎么的,听到这句话,迟衡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渐渐沉默。
暮色渐起,迟衡道别。
刚刚走出万里书院没来得及跨上马时,庄期匆匆赶过来,语焉不详地说了一句:“所见不一定是实,并非你想象那样。”
“你以为我想成什么了?”
庄期冷俊的脸难得起了尴尬:“我背上起了疙瘩,看不见,让扈烁帮着看了一下。”飘忽的眼神令人不由得揣测他的话的真实性。
迟衡微笑:“没有关系,我不误会。”
庄期还要开口解释。
迟衡坚定地说:“我不在意。”
庄期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他停下脚步,在迟衡脸上逡巡了一圈,看到那一如既往的仿佛真的不在意的笑容时,庄期忽然变得苍白。
“我不在意,你们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好,无需在意别人怎么想怎么说。”
庄期露出一丝落寞和自嘲的笑:“是呵,你怎么会在意!”
此时此情说什么都尴尬,迟衡便说等庄期嗓子好了再来听他讲学。
说罢飞身上马。
才要回身告辞已只能见到庄期飞快离去的背影,迟衡的笑容有点儿僵。回想着方才撩起重纱的那一幕,骑在马上也心不在焉,心情莫名地有些压抑和烦躁。不多时,身后有马蹄声渐骑渐近,是扈烁从后面骑马飞速奔了出来,一袭灰色劲装在风里英姿飒爽,他矫健的策马,仿若将西域的风席卷而来一样。
扈烁一勒缰绳眉毛一扬:“迟将军,你别误会,我和庄期什么也没有做。”
迟衡忽然愤怒了:“我误会什么,庄期要是不舒服,找安错,安错能治百病,你一员武将怕是看了也不顶用。”
“……”
“你们若觉得好,不需要介意我误会不误会。”
“你又何必说不在意的话!”
“我在意不在意重要吗?扈烁,你和庄期……什么也没有,这种话庄期可以说,你怎么能说呢,你又置他于何地?做了就做了,担当就这么难吗!”迟衡脱口而出,越说越愤怒,
扈烁收起了笑,眼眸深邃地凝望迟衡,半晌半笑不笑地说:“我是想有什么,可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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