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四今年二十有六,祖籍中南,祖上随着南商来到崎水地界,落下户籍。刘四年幼时父母便撒手人寰,只剩下花甲祖母留在家中。
刘四自小不学无术,大字不识一个,名字都认不全。打记事时起就同崎水城的地痞无赖们厮混,行些偷鸡摸狗的小人径。
光崎水城的地牢他就被关进去六次。
所幸他胆子不算大,最多也就搞些偷偷摸摸的小事,走了这么多年的狗屎运,也没惹出过什么大祸。
所以当他被人从床上拉起来的时候,还懵懂地不知所措。
明月高悬,刘四躺在床铺上,挠着草包肚皮,睡得正酣。刘四家只有一个主屋,一个偏房。刘四将自己的老祖母赶到阴冷的偏屋,自己睡在主屋里。
他这房子举架单薄,没槛没院,外人想进只需越过一道几尺高的栅栏就好。
张平从病癞子那出来,按照指路,来到刘四家门口。他在门口微微看了一眼,而后迈步进入。
张平穿着一双结实的黑色布鞋,牢牢扎起。他的步伐沉稳矫健,走在青黑的地面上一点声响都没有。
他站在门口,左右两间房分别瞧了一眼,而且推开主屋的门。
里面昏暗一片。
张平来到床边,看见床上裹着一层棉被,高高隆起一块。张平走过去,抓起棉被一角,直接掀开。
一个男人四仰八叉地躺在里面。
刘四睡得正爽的时候,忽然觉得周身一阵寒冷,被凉风一激,他打了个哆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立在床前。
刘四险些没尿出来。
“鬼……鬼——”他颤颤巍巍地要大叫出声,张平一探手,将他的嘴封得严严实实。刘四那张脏脸被张平的手一捂,鼻子嘴全封得严严实实,一口气出不去进不来,憋得他满脸涨红。
“谁……唔,唔——!”刘四吓得半死,张平捂住他的嘴,拎着他的脖颈子往外走。刘四想挣扎,奈何张平手劲大的出奇,按着他的脖颈,他只稍稍想抬起点头来,便有拗断脖子的危险。
就这样,刘四穿着里衣,赤着脚,被张平一路拖了出来。
一直到离开家门百步远,张平才将捂着刘四口鼻的手松开,这时刘四已经被憋得剩下一口气了,身子瘫软,张平拎着他,朝来时的路走去。
再回到病癞子那里时,门口的人只瞧了他一眼就放他进去了。张平将刘四扔进地道,刘四从一丈多高的地方摔下去,掉到地上哎呦哎呦叫个不停。
他这一叫唤,地窖里的人都醒了个七七八八。
病癞子和胡头坐在地窖最里面,他们好似一直在等着张平回来。
张平顺着梯子下来,拽着刘四的后脖领,使劲往前一送,刘四就跟条土狗似的,被扔到病癞子脚下。
“哎呦,哎呦喂……”他揉着自己嗑疼的胳膊肘,叫唤着抬起头。病癞子拄着一根拐棍,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小四子,多日不见,可好呀?”病癞子的脸上坑坑洼洼,笑起来也是一脸畸态。刘四看见病癞子,脸上顿时一僵,而后低眉顺目地讨好道:“癞、癞爷……”
刘四这会儿有些反应过来了,脚下是最先感觉到疼的。他被张平拉出来的时候光着脚,一路扯过来脚底磨掉一层皮,现在火辣辣地疼。
他一下子就跪倒病癞子面前,抱着病癞子的腿,哭嚎道:“癞老爷,你可为小的做主啊!”
病癞子低头瞧他,“嗯?”
刘四指着站在后面的张平,“癞老爷!这小子欺负上门了啊,小的无能,给十八堂丢人了!”
病癞子将手里的拐棍捏着转了转,笑眯眯道:
“这先不提,小四子,你近来上哪发财了呀。”
刘四手上一顿,干笑两声道:“癞老爷……我能发什么财啊。”
病癞子盯着他看,刘四被病癞子昏黄的老眼一眼,禁不住低下头。病癞子摇摇头道:“小四子……”
刘四哆嗦了一下,病癞子忽然举起拐杖,朝刘四肩膀砸下去。
“哎呀——!”刘四捂着肩膀,跪倒在地。
病癞子缓道:“你不老实。”
刘四:“癞爷冤枉啊……小的冤枉啊。”
病癞子捂着嘴,好似刚刚那一棍子动了气门,又狠狠滴咳了起来。
咳过之后,病癞子道:“小子,阳面有阳面的道道,阴里有阴里的规矩,你若硬要走偏岔,也没人拦着,只不过你需得走得利索点。若是被人抓了尾巴……”病癞子说到这,抬头瞄了张平一眼,又道:“那你可得自个担着了。”
刘四似乎是知道了病癞子所指之事,他眼神游离,似在找些理由搪塞过去。
病癞子对这些个地痞混混再了解不过,他弯下腰,贴着刘四的脸。刘四险些被那泛臭的脸熏得背过气去。
“爷们问你……”病癞子小声道,“你得了哪家的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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