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也气自己,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劈柴去了。她呢,睡到半夜起来,听见屋外有动静,打眼一看,那厨房的灯亮着。进去之后,就瞧见红花在啃馒头。那馒头是前些天剩下的。大冷天的虽然不至于坏掉,但冻得硬邦邦的跟石头也没什么两样。
红花担心她生气,连火都没干点,就蹲在厨房的角落里,啃那凉馒头。她原本也是有些心软的,可偏偏那红花竟在这个时候抬起头来,用那种恐惧的、可怜巴巴的、带着祈求一般的目光看着她。让她瞬间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李楠娘不喜欢这种感觉,更不喜欢红花那一副娇滴滴,可怜兮兮的模样,于是就罚她到院子里跪着,不到天亮不许起来。
她原就是气头上的一句话,谁知夜里竟会下起雨来。她担心日后降不住红花,也就没有开口让她起来。就这么着的,让红花在雨地里跪了一夜,等到天亮,才发现红花早已经晕倒在地。
儿子气呼呼的白了她一眼,去请了大夫过来,光是诊金都要了三十文钱。再加上这后来的汤药,七七八八的算下来,得花了她足足一两银子。也就是那一次,大夫诊断出红花怀了身孕。
按说李家有后是件高兴的事情,她这个做婆婆的自然也希望红花能给自己生个大胖孙子。可另外一方面,她这心里也怕。担心红花生了儿子,母凭子贵的,这日后家里再没有了她说话的份儿。怀着这种矛盾的心情,她对红花也就有了更多的刁难。
谁知道这红花竟也是个不争气的,居然生了个女娃出来。她自然要借着这个由头好好的治一治红花,以免她日后生了男孩儿,当真就忘记了自己的本分,爬到她这个做婆婆的头上。
小孙女的死,李楠娘觉得不是自己的错。那孩子天生体质就弱,这是当娘的没有好好的养胎,关她这个做婆婆的什么事儿。红花哭着喊着让自己拿钱给那孩子看病,可她手里的那点儿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红花不当家不知道当家的难处,这钱赚着难,花着容易,若非真病的厉害了,莫说只是个刚刚出生的女孩儿,就是她自己,也舍不得去买汤吃药的。
还有,那些街坊邻居给的银子也不是她存心想要掠夺的。她是担心这红花不懂事,拿着这银子乱花。虽说这些银子都是街坊邻居给凑的,可给到了红花手里,就算是他们李家的银子。她既是红花的婆婆,又是李家当家的,将银子要过来合理处置也是应当应份的。
她难道不关心自己的小孙女吗?天地良心,她也是请了人来看的。只不过那小丫头不如她娘红花的底子好,命硬,竟那么走了。走了也好,一个姑娘家,托生到他们李家也算不上是享福,她这还是帮着那孩子早死早投胎,早日去过好日子。
李楠娘回忆到这里,只觉得浑身上下开始暖和起来。她蜷缩在地上,用手紧紧环抱住腿,然后抬起头来,冲着站在廊檐下的死鬼丈夫笑了笑。
李楠回到家中,不见自己的母亲,也没有过多的操心,而是回到房间将自己也窝在了棉被中。迷迷糊糊的睡到傍晚,这才出来。见厨房仍是冷锅冷灶的,这才去敲母亲的房门。敲了几下,无人应答,忙的推门进去,只见母亲蜷缩在床铺上,浑身上下湿淋淋的,也不晓得是在哪里沾的水。嘴唇发青,脸色发白,看着吓人。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李楠娘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瞧着自己眼前的人,既像是儿子李楠,又像是自己那个早已经死去的死鬼丈夫。她嘿嘿的笑着,眼中一片混浊,就跟街头的疯子一样。
李楠怔住了,他盯着母亲看了半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忙跑到邻居,也就是李四娘的兄长家中求救。李四娘的兄长,是个热心肠的人,尽管自己的儿子李安还在病中,却仍驾了驴车带着李楠及他的母亲到城中求医。
在城里绕了一圈,最终还是停在了如意胭脂铺的门口。此时,胭脂铺已经打烊,伙计李茂正在点灯,瞧见这马车上的三个人,咧嘴一笑,问了句:“你们来了?”
“小兄弟这话问的好生奇怪,难不成刑姑娘她早就算到我们要来?”
“我们家掌柜的又不是神仙,哪能算的这般准确。只是晚间用饭的时候,掌柜随手掐算了那么一下,说是这两天就有相熟的客人来,让我仔细的招待着。这不,刚刚挂灯笼的时候,就瞧见了李大哥家的这辆驴车,想不到上面居然还坐着旁的人。我这仔细一瞧,竟也是见过面的。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公子也是姓李,就住在李大哥家隔壁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