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见招拆招雷打不动。
龚璃百思不得其解,出了太医院仍旧一脸郁闷。
当夜为免自己又无端睡去,她端坐在石阶上,稍有睡意袭来便狠狠掐一把大腿的肉,及至发觉自己双腿都痛得麻木,竟还不见那人回来。
揉着僵直的双腿,她睁着惺忪的眼去探这浓黑的夜,却发现头顶竟连一颗星子都不曾有,拧了拧眉心,她心底倏地便生了个念头——
会不会她等着等着便睡了过去,之后方被人抱回房中?
然而,这个念头方一滋生便被她果决掐断。
她坐在这里等他是瞒了所有人的,况且,如若当真有那么个人,只怕早闹得沸沸扬扬,这几日宫中可照旧是风平浪静的。
她这么想着,不知不觉竟又要昏昏睡去,她下意识伸手要去掐大腿,手方挪到大腿的一瞬,脑袋已一头往前栽去。
却在即将栽倒的刹那,被一道突来的身影揽入了胸怀。
周身倏地寒凉,龚璃下意识缩了缩身子,却禁不住缱绻困意,未及深思已沉沉睡去。
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龚璃下意识欲伸手去挡刺目的日光,却惊觉周身酸软,她微蹙了眉,欲撑起身子却猛地跌了回去。
眉眼一怔,她懊恼地发现自己竟又一次睡回了榻上。
当日下了朝之后,皇帝破天荒地回了日升殿,且直至傍晚也不曾出得殿门。
卢太医走后,蔡康随即步入,只说圣上有令,要她去为他磨墨。
磨墨?
身后伺候在龚璃榻前的两个大丫头皆是一愣。
龚璃狠狠瞪着面前正专心致志批奏折的某人,如果目光能杀人,他铁定被她凌迟了千百遍。
单手无力地握着墨锭在墨砚上来回移动着,她狠狠甩了甩头,企图甩去阵阵袭来的睡意,右手下意识一滑,待得她反应过来时,砚中的浓墨已倾了大半到他批了一半的奏折上,两人皆是一愣。
龚璃怔怔看着那浓墨一点点将奏折上的字句浸没,喉间的呼吸倏地哽住,及至目光顺着奏折的方向移到一只修长的手上时,她身子一个不稳竟跌坐在地。
头顶打来的幽冷目光好似要将她挫骨扬灰。
“那个,皇……皇上……我不是……”
她想说她不是有意的,可是在触到他阴凉的眸光的一霎,识趣地选择了沉默。
耳边却倏地响起了他冷冷的一哼:“蔡康!”
蔡康唤了两个丫头来了一趟又走之后,案前终于恢复原状。
重新跪坐在周身散发冷冽气息的某人对面,龚璃侧眸瞥了瞥被他扔在一边的那卷已然作废的奏折,心底默默祈祷上面千万别是什么危及百姓民生的大事才好。
罪过,罪过。
她低低喃着,提起精神整装端坐,心道千万别再出查错了,再来一次,他不杀她也会将她活活冻死。
不出半炷香,困意竟又一次席卷而来,她手中握着墨锭,双眼皮却上下打架,脑袋不由自主地点来点去。
不过多时双眼一合,一颗小脑袋便要直直往案上的浓墨里栽去,却在最后的一霎,被一只大掌由下而上撑住了。
萧玄景起身,将她瘦小的身子往怀里一揽,躬身便抱回了榻上。
玉帘撩动的声响传来,他为她掩好被角,沉声低道:“蔡康,传卢太医。”
接连数日,龚璃一直被他关在日升殿,便连房门也未能踏出一步。
她却实在受不住这样的日子,当真比被师傅困在昆仑山上还难受。
早知道出了那处龙潭又落入这处虎穴,她还不如不下山,还能跟山上的花鸟虫鱼说说话。
百无聊赖,她只能缠着两个大丫头给她讲宫里的人事。
“那太后可还健在?”
想起那日皇后娘娘指与她的小道,她突然问。
秋萤紫娥双双点头。
“那她可是皇上生母?”
两个丫头互看一眼,不知她缘何此问,末了,终再次点头。
龚璃把玩绣帕的手指却倏地一顿。
还活着,亦是那人生母,国宴之上,却不出席,这又是何故?
“莫不是老太后身子欠佳?”
她低喃出声,却听得紫娥道:“龚姑娘可是听到宫人碎嘴了?”
“什么?”
“龚姑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龚璃看她一眼,却见她神色凝重,不禁蹙了眉头:“你说。”
“龚姑娘可知为何能留在皇上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