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竟也拧眉,不动声色摇了摇头。
“蔡康出去,两个丫头也出去。”
“主子?”
秋萤不由叫了龚璃一声,面上忧色尽显。
龚璃冲她摇了摇头,她虽心有不甘,也默默随蔡康二人出去了。
“孩子还小,你挂心他朕明白,只是如何竟连自己身子都不顾?”
龚璃眉眼动了动,却是头也不抬,只低道:“皇上忘了,臣妾从前也是一身医术,颢儿症状孰轻孰重,臣妾心里有数。”
皇帝陡地压下眸子,凑她近了些,音色微冷:“那是为何?”
龚璃抬眸迎上了他的眸子,她深凝了他许久,方幽声道:“臣妾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皇帝越发沉下脸色:“你问。”
“众所周知,先帝爷后宫充盈,长成的皇子却不多,排在六王爷后面的不说,单是皇上前面的,除了三贤王四王爷,还有大皇子二皇子,却不知,皇上的那两位长兄,又是如何故去的?”
皇帝沉沉凝了她半晌,竟是半晌不说话,末了,只哑声道:“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龚璃敛下眉眼,冲他道:“皇上既允了我,便只须答臣妾便是。”
皇帝起身,翦手踱至窗前,望着那紧闭的窗扉,许久沉声道:“大皇兄乃徐太后所出,五岁那年因贪玩失足掉入荷塘,活活给淹死了,二皇兄跟玄舞是同胞兄妹,同是惠太妃所出,八岁那年随父皇前往西山围场狩猎,为了追一头熊瞎子跟手下的护卫分散,寻回来的时候,已被那头熊瞎子生生咬下了一条胳膊,父皇大怒,亲手砍了他底下的数十护卫,当夜便率着大军匆匆赶回皇宫,却还是晚了一步,二皇兄在榻上躺了两日,便去了……当时惠太妃肚子里还怀着玄舞,闻见这噩耗哭晕过好几回,朕那时不过也虚虚四岁。”
似是忆起了从前的事,他话到尾处,音色越发幽幽。
龚璃还坐在那里,她呆呆凝着他的背影,面上有些动容,嘴上却道:“四岁,以皇上的聪明才智,想必许多事情心底多多少少都有了数了。”
皇帝陡地转眸,居高临下地朝她瞥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龚璃迎着他晦暗不明的目光支起了身子,一步步向他走近:“无论是皇上头上的两位长兄,还是六王爷身后的那些个皇子,皇上当真相信他们的死是意外吗?宫闱倾轧,那些见不得光的事,皇上想必打小便早已司空见惯了,争来争去,头破血流都是为了那个能够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位子,皇上与三贤王那场朝堂之争才过去多久?原本纯真善良的玄舞又为何沦为万俟一族兄弟之争的牺牲品?万俟修为何至今下落不明?皇上,这些,你比龚璃懂。”
皇帝一把捉住她的腕,语气泛了不易察觉的冷怒:“你怕什么?怕朕保护不了你们母子吗?你便这般不信朕?”
龚璃手腕被他捉疼了,却不喊不叫,只是拧了眉心摇头:“臣妾不是不信皇上,只是不信这阴谋重重的宫闱倾轧,现如今看起来是万事祥和,经年以后呢,远了不说,年后便是秀女大选,届时后宫充盈,会有更多的女人为皇上延绵子嗣,您那日在长乐殿许给颢儿的位置,又将会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皇上走到今时今日,手上沾了多少人的鲜血,脚下又踩了多少人的尸体,皇上数得过来吗?”
她尾音方落,手腕一紧,原是皇帝一把将她的手举到眼前,他紧紧盯紧了她,眸底情绪翻涌,像是裹挟着狂风暴雨,随时随地要将她卷进去。
龚璃看得心惊,后怕之余更多的却是悔恨,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是反手握住他的手,含着泪朝他一个劲摇头:“阿玄,你听我解释……”
“砰”的一声,屋内陡地传来茶盏破碎之声,门外一众宫奴一瞬竖起了耳朵,蔡康跟两个大丫头面面相觑一番,面上皆是不敢置信。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会?
龚璃呆呆凝着眼前碎作一地的瓷片,又怔怔望着眼前面上含霜裹剑的皇帝,泪珠儿恁不争气地,一颗颗便那般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