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子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男子淡淡道,语气苍劲有力,而又后息有余,连绵不绝。
“真话。”灵焚回道。
“真话便是有人派在下来杀巨子,伪装成切磋剑术时误杀。”男子直视灵焚,眼中所带的气势试图压制着对方,“在下之身份亦会被人流传成习剑少年,以图将巨子名声毁掉。”
“该是真话,但鄙人想知是何人所派。”灵焚眯眼问道。
“呵...这种事还需在下点破?”男子笑道,“前番归齐,巨子之能似是退步甚多了。”
“果真是墨楚。”灵焚苦笑,“鄙人猜到是他,却未料到他当真会出手。罢了...阁下名姓何为?”
“齐人...张仲。”男子正色出声,仿佛这几个字便是一柄利剑。
灵焚微睁双眼,随后恢复平静神色。
“当今世上,以剑闻名的几位中,唯有齐人张仲,身在秦地之虫达为天下公认。墨楚算是费了心血了。”灵焚笑叹道。
“还望巨子莫怪。”张仲拱手道。
“莫急,今日鄙人势必与阁下为战。”灵焚笑道,“鄙人却又一事不明,还望阁下言之。”
“何事?”
“虫达擅剑,为求功利而归于刘邦,攻伐天下。阁下未在三年中择主,当是不喜名利,悉心剑道。此番出山,却是为何?”灵焚问道。
“其因...与虫达同。不过在下所求之人非在伐秦诸侯之列。此番不单为了墨楚,更是为了那人。”张仲认真回道。
灵焚猜到他所言是何人,赞赏一笑,“不忘旧事,当是豪杰。”
“多谢巨子。”张仲伸手入怀,掏出早已备好的绢布扔给灵焚,“此番交战,生死毋论。”
“甚好。”灵焚长舒一口气,不安之感至此终结,知晓是他今日之危,反倒暗中庆幸。
灵焚手持一暗色之物,在绢布上滑动,两道黑色的划痕现于其上。以奇物押绢布,防置一旁。
“不愧是巨子,在下从未见过此物。”张仲赞道,将双剑插在地上,“二剑等同,还请巨子择之。”
灵焚端详片刻,指着张仲右手边长剑,“今日便选它了。”
“好!”
张仲点头,将剑扔给灵焚。
寒风中,二人对峙片刻。似心有灵犀般同时拔剑冲向对方。
张仲擅剑招,将招式衍化至极致,平淡招数之后,剑锋变转屡屡出奇不易,逼得灵焚堪堪退后。
“巨子!你让在下失望了!”张仲双目炯炯,死盯着双剑变化,口中怒道
“莫急,待鄙人应之。”
灵焚全神贯注,持剑自上而下劈砍,以图挡下张仲下扫之剑。
“如何可挡?!”
张仲手中之剑忽地扭转一诡异的弧度,转而划向另一只脚踝。
灵焚一剑劈空,张仲力大速捷,这一击恐是难以避免。
刹那间,灵焚一剑为杖腾空而起,继而抽剑后撤,反手劈砍张仲后脑。
铛——
张仲料到会是如此,挥剑挡下,电光火石间,数道杀招又在二人之间出现,在归于平静,继而对方下一击袭来。
两把相同的剑在风中相撞,火花四起。
二人东侧,墨楚与朱家躲在拴马桩后,目不转睛观望生死搏斗。
“张仲平日里全心研习剑法,本以为灵焚不敌。想不到灵焚旧日里交战频繁,足以临阵以应。”
朱家叹道,心中更是惊骇,若不是墨楚决心要扶持他,这二人中任何一人皆可能妨碍他成为侠客之首。
墨楚心痒难耐,伸手摸着佩剑,恨不得冲上前去,与二人中任何一人比试一番。
“公子以为二人中何人能胜?”朱家询问道。
“看不出,皆有短处。”墨楚对朱家语气头一次不居高临下,“灵焚虽明处节节败退,被逼的卷入张仲招式之中,但总有后招迎之。此外...灵焚的剑招古怪,似是总有杀招未出。”
“不该啊...”朱家想不通,“莫非灵焚不忍杀害齐地名士?生死关头,还有心如此思虑?”
朱家生怕让墨楚对他短暂的和气消失,不再开口静静观望厮杀的二人。
双剑携着火花,已相撞数百次。
再次挥剑交锋,双剑忽地牢牢缠在一起,脱离不开。
二人定睛看去,双剑皆被砍出缺口,双方缺口巧合般被镶住。
“呵...鄙人若知有此一战,便该数日前精炼数把。”灵焚笑道。
“莫急,在下已带数把。”
二人齐齐松手,双剑坠地,张仲转身至一旁又拿出二剑,扔给灵焚一柄。
“再来!”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二人拔剑再战,刚刚的杀气已变成笑意,四目中尽是渴望,渴望对方再应下自以为必杀一击。
朱家越看越心惊,自认若几身身处战局,早在数十个回合之前便身亡了。暗暗庆幸当时没有为了讨好墨楚,以亲自挑战灵焚。
墨楚目不转睛,以双指为剑作战,来回仿着二人的招式。
“妙,甚妙!”墨楚口中不住赞叹。
朱家忍不住好奇,问道,“敢问,若是公子为战,可是其中一人之敌?”
“或是或非是。”
不等朱家再问,墨楚解释道,“身隔二地,无法亲战,故不知后招为何。但若心中有招式,方可临阵而变,非是难事。本公子脑中剑招当在灵焚之上,张仲之下。所经战事,当在灵焚之下,张仲之上。不知可否能胜。”
“公子所言甚是。”朱家恭维一笑,但他知晓墨楚曾多次挑战灵焚,身无胜记,全当墨楚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二人躲藏身形,静而不动,被吹的有些寒冷。
“不对!!”
突然间,墨楚朱家齐齐出声,双目睁大。
换剑之前,灵焚可与张仲不分高下,换剑过后,灵焚的动作肉眼间的慢了下来,屡屡险些被张仲一剑毙命。
灵焚胸前,双臂已被划出道道血痕。
“张仲在剑上搞鬼!”墨楚攥拳骂道,下意识想拔剑阻挠,但心知张仲若战而不胜,齐地之中便再无一人可杀灵焚。
“卑鄙至极!念及他亦是用剑之人,在下恨不得弃剑而用别物!”朱家骂道,似乎忘了当初曾用贝壳磨粉扫向子婴双眼。
交战仍在继续,但胜负已分。
灵焚面有倦色,呼吸急促。
“张仲先生名不虚传...在下佩服!”灵焚难看一笑。
“巨子!你还在藏何招式?!”张仲气道,数次必杀之剑收回,仅是在灵焚身上再多伤口,以图羞辱之,逼得对方拼劲全力。
北方不远处,采薇手捂腹部,疾跑而来。
有孕在身,采薇白日里时常小睡,忽梦见灵焚从大火蔓延的屋外杀来,斩杀数位韩地刺客后,一如当年般朝她伸手。
采薇伸出小手,灵焚不等握住,尽是微微一笑,随即转身远处。炽热灼肤的大火,忽地变成冰天雪地,灵焚消失的无影无踪。
采薇心觉不妙,不顾下人阻挠,独自飞奔至灵焚居处想一探究竟,已解不安。
灵焚与张仲的身影近在眼前,采薇下意识一笑,但看清局势后,面如冰霜。
“师父!小心!”采薇急吼道。
张仲眉头一皱,深知不宜久留,发力撩开灵焚长剑,直刺其胸膛。
血光飞溅,灵焚仰面朝天,重重跌倒在地。
张仲不顾身后哭喊,飞速朝南逃离。直至半个时辰,精疲力竭后才堪堪止步。
“终于...甩掉了。”
张仲忽觉胸口一凉,才发觉一道未伤及衣物的血痕现于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