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公免礼,小王来得仓促,多有搅扰了,海涵,海涵。”
李显心中虽已起了疑虑,可毕竟城府深,倒也不致带到脸上来,这便翻身下了马背,笑呵呵地对着诸将虚虚一抬手,客气无比地寒暄道。
“殿下远来辛苦了,末将等军职在身,未克远迎,还请殿下见谅则个。”
契苾何力身为地主,又是资格最老的大将军,这回话的责任自是得由其来承担,尽管心里头实在不怎么待见李显,可也只能是强笑着回了一句道。
军职在身?嘿,好一个军职在身!这帮老家伙聚集在一起,安的怕不是啥好心罢!李显心思敏锐得很,虽不知具体详情,却也能猜出了个大概,估摸着该是与军权有所关碍——大唐这些年来征战四方,威风八面,军功赫赫者众,与此同时,却也养成了一个极其不好的习惯,那便是排资论辈的习气盛行,甭管你有没有才干,不熬出足够的资历来,就别想在军中出头,哪怕是赫赫有名的薛仁贵、薛大将军也是蹲玄武门守了十数年,方才能有独领一军的机会,而今,李显虽贵为亲王,可在军中资历全无,这一上来便奉旨节制诸军,显然不是这帮子军中老将所愿见之局面,不捣鼓出些幺蛾子来,那才真叫反常了的。
“无妨,小王年轻,多走上几步也是该当的,诸公既是都在,却也省得小王再另行知会,圣上有旨在此,请诸公这就接旨罢。”李显心里头虽犯着叨咕,可行动上却一点都不含糊,这便打了个哈哈,一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个黄绢套子,双手捧着,高举过头顶,面色瞬间一肃,摆出了副当场宣旨的架势来。
“殿下,接旨乃大事也,须马虎不得,而今香案未备,末将等亦尚未更衣沐浴,可否容后再宣?”一众将领们之所以大聚会,为的便是不想接这个旨意,此际一见李显初到便要直接宣旨,诸将们心里头可就别提多歪腻了,站成一排的三位大将军彼此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之后,由着高偘委婉地出言解说了一句道。
“高大将军此言有理,李某也以为此时不宜接旨,还请殿下宽容则个。”
高偘话音刚落,李谨行便已大大咧咧地出言附和了一句。
“没错,殿下还请先去歇息一番,待诸事备妥之后,再议不迟。”
“还请殿下准我等先行沐浴更衣。”
“殿下海涵,我等实不敢以污溃之身迎陛下之旨意。”
……
有了三位大将军领头,徐元茂、**等十数名将军可就没了顾虑,借此纷纷嚷嚷了起来,左右就是不愿让李显顺利地宣了诏书。
“殿下,您看这……啊,要不殿下您先歇息一番,养养精神,末将等明日再来恭听训示可好?”诸将唱了黑脸,契苾何力这个地主自然就得扮起了红脸,摆出一副为难无比的样子,踌躇地出言请示道。
哈,一帮子老军棍,跟咱玩起了拖刀计,有趣,着实有趣!事到如今,李显自是完全肯定了自个儿先前的猜测,心中虽微有怒意,可却并没有就此发飙,而是笑眯眯地摇了摇头道:“诸公一片好心,孤心领了,只是来前父皇有交代,军情紧急,不得延误,孤实不敢违也,就请诸公就此接旨罢。”李显话说到这儿,也不管诸将是何等表情,伸手扯开套子,将内里的圣旨取了出来,缓缓摊开,做出一副将宣之状,诸将见此,再无法可想,只能是各自悻悻地跪倒在地。
“圣天子有诏曰:吐蕃逆贼乱边,为祸甚巨,薛仁贵、郭待封有负朕望,丧师辱国,竟至诸边糜烂,朕心难安,幸有周王李显忠勇可嘉,代朕巡边,赐剑一柄,所到之处,如朕亲临……”李显对下头诸将们眉来眼去地耍着暗号之行径视而不见,清了清嗓子之后,高声地宣了起来,言语平和却不失力度,不徐不速间,颇显大将风范。
“臣等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旨就是圣旨,自是容不得丝毫的轻忽,诸将尽自心中颇多不服,可却无人敢在此时强自出头,只能是各自磕头谢恩领旨不迭。
“殿下一路风尘,实是辛苦了,且请在此刺史府上好生歇息一回,我等实不敢多有打搅,待晚间自当设宴为殿下洗尘,殿下,请!”诏书虽已是接了,可契苾何力显然并不打算真地奉李显为上司,这便委婉地提出了告辞的意思。
“请殿下入内安歇,末将等告退了。”
诸将的心思与契苾何力如出一辙,自都不想在此时跟李显多拉呱,顺着契苾何力的话头,纷纷出言请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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