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他揽着我,能让我觉得爸爸还在,这个家,还没有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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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骤然打在脸上,尽管闭着眼睛,还是能感觉有谁拉开了窗帘,细微的响动之后,又是谁打开了窗户?晚风悠悠,徐徐的吹乱了韩愈额间的发,她睁开了疲惫的眼睛,看到女儿正握着她的左手,头抵在她的手指间,有点微湿的泪,流到了她的掌心里,顺着掌纹,直接钻进了她的心脏。
“依依,怎么了……不要哭啊……”韩愈想坐起来,可发现浑身都没有力气,咬牙硬撑着要去摸摸女儿的头,又倒在一个僵硬的怀抱里。
“别动……”程远把自己当做是靠垫,让韩愈这么靠着,伸手探了一下她的头,说:“烧刚退……”
“你怎么在这里?咳咳……”韩愈刚想挣开他的怀抱,程远就顺手把她按在了枕头上,拉了拉背子,说:“你发烧三天了。”
“妈妈……”程依依抱住嘴唇泛白的母亲,哽咽道:“妈妈,妈妈……吓死我了,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妈妈……”
“依依不怕,妈妈永远在你身边。”韩愈抱住女儿,虚弱的看向站在床边的程远,用眼神告诉他离开。
病床上的女人柔软而脆弱,纷乱的头发遮住了小半张脸,鼻翼呼吸迟缓,眼睛眨动的很慢,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蝴蝶,趴在一片洁白的花瓣上,短暂的憩息。程远轻咳一声,说:“依依,你照顾你妈妈,二叔要回公司了。”
“嗯,我会在这里陪着妈妈的,一步也不离开。”程依依平时强势的个性完全消失了,从爸爸程宏死后,她就害怕,在未知的某一天,妈妈也会离去。
“那就好。”程远转过身,打开病房的白门,大步走了出去。
这里是高级病房,楼道上没什么人,沿途都悬挂着能使病人心情变好的画作,程远放慢了步伐,到最后就停在了离韩愈病房一百步远的地方,靠在一张画旁边,他瞅着夜色,点燃了一根烟,夹在手上,没有熄一口,任由它渐渐的自燃。
“妈妈,妈妈?你又想睡了吗?”程依依靠在韩愈的怀里,还像幼时一样,不断的抬头说话,目的是不让妈妈这么早就睡了。
病房里很安静,先前的所有仪器都撤了下去,只有一滴接着一滴的点滴,透过静脉,慢慢融入韩愈虚弱的身体里。
“嗯……非凡和小惜呢?他们都不知道吧?”韩愈半闭着眼睛,程远离开之后,她整个人放松起来。
“没告诉他们,要不然那个鼻涕虫非哭死不可,都是他的生日!害你累坏了……”程依依皱皱鼻子,说:“以后妈妈不要那么累……”
“嗯。乖。……我有点口渴。”
“水壶里没水了,你等我啊,马上就回来。”程依依拿着水壶走了出去,正想去值夜班的护士室,就看到了长廊尽头,倚墙而㊣(3)站的二叔,手上的烟忽明忽暗。
“二叔,你不是回公司了吗?”
“刚才……乔秘书打电话来说,没什么急事。你妈妈要喝水?”
“她说口渴……二叔?”看到程远脸上的神情,程依依以为是自己打断了他的思路。
“嗯?”程远扔掉了仅剩的烟蒂,抬头,不解的问。
程依依摇摇头,二叔是万能的,什么事情都能解决。“二叔……妈妈会不会……和爸爸一样,离开我们?”这是她恒久以来的疑问,父亲去世的时候,她很想询问身旁的大人,可是,没人会听她这个孩子的疑问?
“不会。绝对不会。”程远走上前,轻轻揽住程依依,摸着她的酸橙头,“小孩子不要乱想,她不会有事的。”
“呜呜……二叔,我害怕。她总是不开心……这么多年来,她都不开心。”十六岁的程依依几乎懂得一切,女孩该有的敏锐和直觉,她全都具备。在这个庞大的程家,除了母亲,她最信任的就是二叔程远。她向来是坚强的,但是,她不过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不哭了,二叔向你保证,她……会很快好起来的。”